我哥大概被我刺痛了,不再说话,关掉了台灯。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我起床上学时他还背对我躺着。
我一整天心里都不痛快,觉得余柏言真心错付了,恰好同学在教室打闹,撞歪了我的桌子,桌上的书散落了一地却没跟我道歉。
那一刻,我别了许久的火气像火山爆发一样,猛地起身抓住同学的领子就挥拳相向。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打人的时候痛快,被打的时候也痛快。
而当天晚上放学,脸上还挂着彩的我就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等着我的余柏言。
时隔小半年,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来找我了。
第33章
不知道是不是人上了大学之后都会和以前不一样,当我背着沉得要死的书包走到门口,第一眼望过去,差点没认出来余柏言。
不是他长得变了,而是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在这里读书时不同了。
意气风发的,带着松弛的笑意。
站在那里的他让我想起了我哥,他们一样闪闪发光,像是被路灯照耀着的晶莹的雪花。
我不由自主地愣在那里,大概一脸茫然,看起来很蠢。
堵住了门,同学往外走撞到了我的肩膀,毫无防备的我被撞得一个踉跄,然后被余柏言拉着手腕,拽到了一边。
“你挡了别人的道。”
他的声音传过来,不大不小,不远不近。
我怔怔地盯着他看,无法确认这是梦还是现实。
余柏言对我说:“今天外面怪冷的。”
“下雪天不冷。”我纠正他,“雪化的时候才冷。”
他看着我大笑,拨弄我一个月没剪有些长长了的头发:“非要和我较劲。”
被他碰过的地方开始发烫,我也终于确信,不是梦。
那天晚上余柏言像他复读那一年时一样,陪着我慢悠悠地往家走。
雪下得很大,我系着他之前送我的毛线围巾,但鼻尖和耳朵还是冻得通红。
我没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看我,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我想,这些事情他如果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不想告诉我,就算我问了,他说的也不会是实话。
可恰恰是因为我总这么想,导致我们之间很多话没有及时说清楚。
相互猜疑,相互揣测,结果就是谁都不清楚彼此究竟在想什么。
那个冬天,余柏言经常去学校等我放学。
他不像我哥,从来不给我讲大学里的事情。他似乎很喜欢和我说关于北京关于学校的新鲜事,北京四通八达的地铁、下雪后的故宫,学校坐满了人的教室、充斥着咖啡味道的图书馆……
余柏言说着,我就想象着。
那些从他口中描绘的场景在我脑海中十分主观地被呈现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好像被余柏言带着去了一趟首都,去了一趟名校。
我们再没接吻过,也再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
我很多次都想把我哥那晚和我说的话告诉他,想让他对我哥死心,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我发现,那个时候的我变得不再那么尖锐,也不再那么内心阴暗,我不再总是想要言语上刺痛余柏言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在余柏言身边,我开始变得像一条被驯服的小狗。
可明明,他从未想过要驯服我。
那一年,身处高三的我一直上课到除夕前两天,我也渐渐开始习惯了余柏言晚上会来接我放学。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除夕前最后一个上学的日子,我、余柏言还有我哥,正式正面交锋了。
那天我原本很开心,因为终于要放假了,尽管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多星期。
晚自习结束,我口袋里放着同桌给我的咖啡糖。
我想起以前余柏言在这里读书时总是喜欢买学校超市的咖啡,同桌又告诉我这款糖的味道和那个咖啡很相似。
我特意留着,想送给余柏言。
放学铃声响起之前余柏言就已经等在了教室外,我一抬头就能看见站在走廊的他。
他倚靠着走廊的暖气片,低头玩着手机。
他在外面,我总是走神,隔几分钟就要抬头看看他。
因为余柏言,半个小时对我来说仿佛有半年那么长。
放学铃声一响,余柏言把手机收进羽绒服口袋,抬头望向教室,而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拎着书包出门了。
我们像之前一样往外走,走到教学楼门口,就在我准备把口袋里的咖啡糖给他的时候,我看见我哥站在教学楼外的大树下。
他仰头望着我们,雪落在了他身上。
第34章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相克的,比如我和我哥。
不管我平时在余柏言面前是什么样,一到了我哥跟前,立马就好像矮了一截。
看到我哥的一瞬间,我突然心虚,下意识往余柏言身后侧躲了一下。
可是很快的,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必要躲,毕竟我跟余柏言这点事他早就知道了。
更何况——我当时想,他又不是余柏言的谁,我怕什么呢?
人流中,我又上前半步,站在了余柏言身边。
我们俩从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下来,我哥双手踹在白色的羽绒服口袋里,微微歪着头看我们。
这一年的雪格外多,也格外大,雪落了他一身,看起来怪冷的。
余柏言竟然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往前走,倒是我,那一刻像是唯恐天下不乱,笑着和我哥打起了招呼。
我说:“哥,你来接我放学吗?”
我那话有种挑衅的感觉,但其实心里是发虚的。
我哥的眼睛始终没有看向我,而是一直盯着余柏言。
他对余柏言说:“我一路跟着你过来。”
听到这话,我突然意识到,或许在余柏言来之前就已经见过我哥了,他们之间一定早就发生了什么。
我看看我哥,又看看余柏言:“小情侣吵架了?”
余柏言皱着眉瞥了我一眼:“没话说可以不说。”
看得出他被我惹得生了气,我却忍不住想笑。
我又问我哥:“你想跟他和好,他没搭理你?”
我哥明显被我的话惹毛了,向来淡定又有风度的他,看向我时眼神不善。
我在二人之间瞎搅和,除了我,谁都没点笑模样。
高三的学生乌央乌央地冲出教学楼,朝着学校大门而去,大家都在期待着接下来短暂的假期,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寒冷的操场驻足,各怀心事。
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算了。”我说,“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我有点烦,手心里还攥着那颗咖啡糖。
我抬脚就走,没想到余柏言紧随其后。
我听见我哥叫他:“柏言,我们谈谈吧。”
我想回头,但忍住了。
卓越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当初他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了余柏言,现在又来纠缠。
我不信他真的对这个人有那么深的感情。
果然,余柏言和我想的一样。
我听见他对我哥说:“卓越,别再演深情戏码了,不适合你。”
余柏言抬起胳膊,搂着我的脖子带着我往外走,我想回头看看我哥,却听见耳边余柏言压低了声音说:“别回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刻我觉得他哽咽了。
余柏言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吧?
我被他搂着脖子往学校外面走的时候,不能回头,也不能看他,我只能望着前方,感受着他的呼吸。
他吸了吸鼻子,我猜他想哭,但忍住了。
直到很久以后我也不知道那晚在余柏言来见我之前究竟和我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们究竟说过些什么,但我想,大概就是从那一晚开始,余柏言对我哥彻底失望了。
他开始确信,卓越根本不爱他。
当一份纯粹无比的爱被丢弃在冷冰冰的雪地里,还被人来回踩了无数脚,再怎么坚硬的心脏都会受伤的。
余柏言人生中第一次爱的人,在那个雪夜以不是很体面的方式谢幕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搂着的我也和他一样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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