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跟现在的第三名差距太远,段景琛再也没办法跑回最开始第一名的位置了。
见状,温颂年没忍住再次垂下脑袋,盯着眼前的红色塑胶跑道。
他没忍住想,自己是不是拖累段景琛了啊……
温颂年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可现在的愧疚心也于事无补,他只能努力埋头跑步。
中影大学用来测试学生长跑的操场内道一圈长达四百米,男生需要跑两圈半才能结束这场折磨。
温颂年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跑了多久。
段景琛从温颂年身边再度跑过的时候,可能看配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温颂年慢半拍地目送着段景琛的背影,目送他隔着半个操场冲线重点后便又低下头去。
温颂年机械地依仗自己从前的练习,任凭耳鸣哄闹着大脑,继续维持步调。
不一会儿,温颂年忽然听到有一道亲昵的喊声穿云破月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兜兜。”
温颂年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跑在自己身边的段景琛。
对方已经重新披上了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左边手臂还挽着温颂年白色的那件。
跑完一千米对段景琛来说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在练习时也会累得站在原地缓神,可是、可是……
“我已经结束考试了,如果再牵你的手就算违规。”段景琛耐心道,“我们过完弯道就准备最后的冲刺,你到时候跟着我的速度跑。”
温颂年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现在甚至没有力气去点头回应段景琛。
而温颂年也仿佛跟失去了最后一段冲刺的记忆似的。
他似乎是越过了一位又一位的同学,可到最后温颂年只记得自己一直盯着段景琛的后背,跟着段景琛,不管不顾地、紧紧地跟着段景琛。
等温颂年追上段景琛的那一刻,他已经顺利冲过终点线了。
温颂年最后的顺序是段景琛帮忙记的。
温颂年只管埋进段景琛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哪怕对方没拉上拉链的黑色宽大羽绒服几乎已经要完全包裹住了他的身形。
段景琛自己也喘得不轻,但还是抬手一遍又一遍地替温颂年顺着后背:“兜兜今天好棒。”
温颂年听到后,两只手抱紧了段景琛的窄腰。
良久,段景琛沉默着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塞进了温颂年的手里。
温颂年慢半拍地抬起头,脸上因为跑步泛起潮红甚至还没消退,他现在说不上话,只好眼神疑惑地看着段景琛。
“这是那间出租屋的钥匙。”段景琛缓缓开口道。
段景琛不是擅长吐露自我的性格,但只要温颂年想,只要段景琛有,他会想办法努力满足温颂年。
出租屋常年紧锁的卧室门里关着段景琛的秘密。
而打开那扇卧室门的钥匙,也在段景琛刚刚递交给温颂年的那串钥匙之中。
温颂年开启或者不开启,开启后是接纳还是抗拒……
段景琛想,他都一并承担。
第48章
“那今天就是我们本学期最后一堂的故事写作课了。”李淑芬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串电子邮箱,“结课作业是一篇十万字以下的小说,大家可以通过任何叙述方式,写任何自己喜欢的主题,只要在期末考试周之前发到我的电子邮箱就行。”
台下的学生们纷纷举起手机拍照,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在备忘录上记下与作业有关的要求。
“感谢大家这半个多学期以来的努力,让老师看到了你们文字与情感的进步。”白发苍苍的李淑芬弯起眉眼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和衰老的肌理并不能阻挡她的风韵。
说罢,李淑芬朝台下的学生们鞠了一躬:“我们下学期再见。”
话音刚落,学校的下课铃就跟提前约好似的“叮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教室里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学生们道着一声声的“老师再见”然后鱼贯而出。
温颂年背上书包,从自己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一路小跑到讲台前。
李淑芬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杯里的清茶,接着对上温颂年的视线:“怎么了?”
“老师,谢谢你。”温颂年郑重道。
温颂年觉得自己应该要对李淑芬郑重地说一声谢谢。
如果没有她老人家当初的一味坚持,温颂年就不可能在被学校留级的情况下,还获得在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受教育的机会。
李淑芬笑着叹了一口气,手上还在有条不紊地整理教案:“好孩子,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温颂年歪过头,疑惑地看着李淑芬。
李淑芬还记得自己当初在看到眼前这名学生上交的故事作业时的震惊。
彼时的温颂年深受名誉风波的侵害,他将自己的痛苦投射进故事里,试图解构现如今的大学教育。
我们国家的本科为什么总都在不断地扩招呢?是因为一年复一年的学生们逐渐变得更加优秀了吗?
温颂年在故事里持否定态度。
在他的视角里,国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教育选择,只是因为社会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给到十六至十八岁的青壮年劳动力。
于是为了缓解就业矛盾,也为了防止过多的年轻人变成街头小混混破坏治安,国家就只能让这群人进学校读书,给他们找个地方呆着有点事情干。
这种观点在乍看之下对于从小出身于书香世家的李淑芬来说实在太野蛮。
大学明明就应该是学生们进一步学习修养的福地,应该被赋予更多美好的、具有更多价值的意义。
可是当李淑芬真的去详细了解过中央电影学大学的九十多门专业的课表,研究了全国各大本科院校的现状,她才发现一个知识点拆成三句废话来讲的水课、心不在学生只在自身的老师、学校强制要求学生参加的无用讲座……
到头来,自己这种毕生未出过校园的老师比起一个学生,竟成了脱离现实社会的空中楼阁。
运转起一所大学的资金并不在学生们的学费,学校高层确实容易将教书育人的本职延后,转而让自己投身于更容易增添有效履历的项目之中。
“我们学校在诸多响亮的头衔之下确实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我不希望你对大学校园里可能发生的美好完全失去憧憬。”
李淑芬收拾好她这一整个学期的教案,把那叠厚厚的纸张叠着一本《文学回忆录》的书抱进了怀里。
“我看你这个学期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多了。”李淑芬的目光越过温颂年,径直看向教室门外,“是遇到了很重要的人吧?”
温颂年顺着李淑芬的视线望去。
约好要来接温颂年下课的段景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
“这是你们摄影系的段景琛吧?”李淑芬走下讲台,揶揄地对温颂年悄悄道,“等会儿我走了,你去给他一个拥抱怎么样?”
温颂年愣愣地目送着李淑芬离开教室,感觉她老人家或许已经猜到了自己跟段景琛的亲密关系。
段景琛在李淑芬出教室门的时候,礼貌地让路并在道完一声“老师好”之后便径直走进了教室。
“怎么了?”段景琛看温颂年还在发呆。
紧接着,温颂年忽然抱住了段景琛,把脸直直地埋进对方的胸前。
温颂年的两只手这时才开始贴合着段景琛的腰线移动,不断地收紧,直到整个身体都与段景琛贴合在一起。
段景琛诧异之于还是抬手环抱住了温颂年,顺便也揉了揉难得没有因为踮脚而来到自己肩膀高度的脑袋。
“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段景琛不放心地问。
埋在段景琛胸前的脑袋摇了摇,蹭得人心痒痒。
下一秒,温颂年闷闷的声音慢半拍地传来:“我就是忽然觉得……”
“段景琛,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这下轮段景琛开始愣神了。
良久,他无奈地笑起来:“学长,你现在对我说这种话也太耍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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