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快乐很重要。”温颂年信誓旦旦,“我可以没钱,但不能没有快乐。”
“……”段景琛难得语塞,“学长你坐吧,我还是算了。”
在一个放眼望去满是人流的商场里,完全脱离年龄氛围的卡通小火车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段景琛还没办法做到忽视内心的尴尬,坦然自若地迈进消费主义陷阱,然后给自己一个所谓的“快乐机会”。
“好。”温颂年也没强求,“那你在这里等我。”
原本段景琛还以为温颂年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走到了收费处。
“温先生,您又来啦?”只听工作人员热情道,“上次办的年卡这边还剩十六次机会哦。”
段景琛:“……”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项目办年卡啊!?
段景琛站在原地,看着温颂年坐上观光小火车的二号车厢,成为新一批满是家长与小孩的乘客里的特例。
车轮缓缓向前驶去,温颂年抱起相机,又用取景器框先后选中了商场里某几个不甚完美的画面,然后按下快门。
其实当初段景琛听说温颂年被留级时,心中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解。
这个被记录进档案里的留级,无论是在未来考研还是找工作的环境里,都会变相成为一个不容删改的黑点。
段景琛觉得温颂年应该是热爱摄影的,又着实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会容许自己堕落向堪称灾难的结局。
但此刻,段景琛目送着观光小火车上那个格格不入的人影消失在视野里。
也是在那一瞬间,段景琛清楚地意识到,温颂年身上有一股自己学不会的坦荡。
像一团生生不息的火焰——不问东西,不听风向,只管升温、焚烧与纵情地滚烫,也不在意其余人侧目而视的打量,仿佛外人如何看他,外人便是何种形状。
段景琛忽然没忍住猜测,温颂年说不定拥有很多爱。
多到能让他具备足够强大的自我去无视外界的审视、多到能提供他无数条平坦顺遂的道路,然后肆意张扬地按照独属于他自己心意的方式生活。
这时,段景琛的手机传来震动。
是温颂年用钉钉给他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温颂年:奶茶做好了】
【温颂年:但我这边还要绕一圈广场的音乐喷泉才会回程】
段景琛:“……”
他看着页面上持续不断地“正在输入中”,索性主动提出:【你把取餐码给我,我去拿奶茶吧】
【温颂年:好】
等两个人在观光火车的起始点再碰面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刚下扶梯的聂亦和季馨晚。
“好巧,”温颂年上前打招呼,“约会呢?”
季馨晚大方承认:“正准备去约好的店里吃晚饭,你们俩……”
她的视线扫过段景琛肩上的书包,又眼见着段景琛把插好吸管的奶茶贴心地递到温颂年手边。
也在约会啊??
第14章
温颂年光是瞥见季馨晚脸上的表情,就猜出了她离谱的心理活动。
等如常告别完两位好友之后,温颂年却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他垂眼吸了一口奶茶,感觉自己与段景琛的人情账好像确实越还越乱了。
“学长,你拍那个吗?”段景琛倏地开口。
温颂年下意识抬头,朝段景琛手指的地方望去。
一家复古餐厅最边上的木质飘窗里探出一个女人的身形。
她的臂肘搭在窗台上,服饰精致却面容疲倦,闭着眼的样子像是在小憩,与店内隐隐透出的暖黄色灯光主调相得益彰。
温颂年毫不犹豫地举起相机,将人物放在构图的三分线交点处,利用窗户外框与稍暗的边缘受光来突出主体,接着果断按下了快门。
温颂年在纷繁多样的摄影方式中最喜欢抓拍,因为他信奉偶然那是上天保持匿名的方式。
就像温颂年深信自己之所以能获得1839摄影奖,并非真的技高其他入围者一筹,他只是恰好在某刻被命运点中了而已。
命运当然也能在隔天选中别的人,让他们一夜成名或是一落千丈。
温颂年看向段景琛,将先前的观点总结道:“所以我觉得你今晚跟着我,大概率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没有啊,”段景琛眉头微挑,笑了起来,“不是才学了可以坐二十五块钱的小火车,但是不能刮超过十块钱的彩票吗?”
温颂年:“……”
这人刚刚什么表情?
该不会是在找茬吧!?
-
早在温颂年来到中央电影大学摄影系的第一天,他就听系主任就在学术报告厅的讲台上,侃侃而谈过关于“摄影眼”的概念。
通过日复一日的细致观察,寻找光与影之间的关系、改变常规拍摄视角、发现和谐或冲击性的色彩搭配、具备构图取舍的能力、学会用镜头语言表达情绪……
正是出于这些私人的摄影体系构建,使得温颂年在与段景琛面对相同的拍摄任务时,最终的相片风格也迥然不同。
“现在几点了?”温颂年将胶卷用铁夹固定到晾晒区。
站在他身旁的段景琛看了一眼手机:“七点五十,已经陆续有同学来教室了。”
温颂年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他提前向段景琛要了暗房的钥匙,想赶在八点前把昨晚拍摄的胶卷冲洗出来。
过会儿正式上课,有将近半班人都等着温颂年示范具体步骤,如果一个个都像他之前手把手地教段景琛那样也太麻烦了。
所以温颂年事先找到了一卷过曝的废片,打算直接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先演示一遍其中难度最大的装盘片芯的过程,再用自己拍摄的胶卷带所有人过一遍冲洗步骤,剩下的让他们有哪里不懂再问。
八点,上课铃如约响起。
但全班在教室里干坐了十多分钟,本该站在讲台上授课的老师却依然不见踪影。
段景琛连忙打电话给老师询问缘由。
“哎哟,我昨晚赶一个项目的死线,结果今天早上睡迟了!”卢胜的语气听起来焦头烂额,“没事没事,老师很快能到,就差两个路口了。”
中央电影大学里有许多老师都是活跃在各自艺术行业前线的佼佼者,教书育人并不算他们真正的本职工作,所以段景琛当班长的这三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段景琛见怪不怪地附和道:“好的。”
“你别让大家都闲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叫温颂年……”卢胜可能是遇到了红绿灯,不知怎么的忽然思维卡壳了。
段景琛还以为老师是接下来有事情要交代,他便径直走到了温颂年的位置面前,然后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点开了电话免提。
只听卢胜这会儿的声音变得平稳了许多:“小段,你让班上同学有问题都去问温颂年哈。”
“他就是一块海绵,你们勤奋点,多挤一挤就会发现其实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老卢。”温颂年的脸瞬间就黑了,“你在这教唆人挤谁呢?”
卢胜:“……”
被抓包的尴尬充斥在电话的另一头。
良久,卢胜又试探地问:“小段?”
“我在。”段景琛瞥了一眼身旁脸色不善的温颂年,“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卢胜不自然地沉默片刻,然后语气纳闷道:“你和温颂年的关系现在已经好到随便打个电话都要两个人一起听了?”
话音刚落,温颂年便猛地抬头瞪了一眼段景琛。
段景琛:“……”
这不是他的本意。
虽然对卢胜的措词心有芥蒂,但温颂年也不想浪费课堂时间。
他让段景琛组织要看示范的人到暗房里集中,自己则是先去调配好足量的显影液与停影液备用。
于是乎,在温颂年抱着两个量杯抬手撩开帘子时,一号暗房里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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