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温颂年应了一句。
段景琛没说话,但温颂年偏头去看段景琛的时候,却难得瞥见了他脸上的震惊神色。
“你怎么了?”温颂年抬手捏了捏段景琛的耳朵。
“就是觉得有些稀奇。”段景琛回过神来,“这种跟父母的相处模式,然后包括拍DVD也好,喊你吃饭也好,给我的感觉都像是在看电视剧里的剧情……”
温颂年当然知道段景琛会产生这种感受的原因。
于是乎,温颂年牵起段景琛的手往房间门口走:“不要把自己当场看客,你今年跟我回来就是要体验这种生活的。”
段景琛起初还担心自己在饭桌上会说不上话,但到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温颂年家里在餐桌上闲聊的话题跟江家完全不同。
江峰会用近乎审查的语气来问段景琛,最近在学校里有没有取得什么奖项、推进的项目里有没有什么大人物、未来打算从事什么工作……
当然,最后一个问题段景琛如果回答出了某个就业方向,江峰通常会想办法直否定段景琛的选择,然后把话题拐弯到自己的公司上,让段景琛多留意上次晚宴见过的某个人物。
如果段景琛说自己还没想好未来要做什么工作,江峰就会跳过否定的步骤,直接在饭桌上提议段景琛未来进江氏辅佐江池。
往往这个时候孟情就会跳出来阻止,把话题绕到江池最近不尽如人意的学业上让江峰多多关注、也会聊她最近发现江池需要改正的一些生活习惯、或者问江池还要多久到宅邸……
因为江池来了,段景琛就该走了。
段景琛常常不知道自己坐在饭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段景琛心底对“父母”这一概念的贪婪,其实不情愿让他承认自己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凸显江氏夫妇的善良。
但是,温颂年的爸爸妈妈在餐桌上就不会聊这些东西。
哪怕段景琛以温颂年男朋友的身份坐在这里,他也没有被两位长辈询问家庭信息,或者接受什么话里话外的隐秘考验。
叔叔阿姨会聊自己最近看过的动漫,然后顺带问段景琛有没有看过,饭桌上四个人从动漫的前身聊到彩蛋花絮,从配音的声优聊到唱主题曲的歌手,聊自己的感受,聊喜欢的角色……
这是段景琛前所未有的体验。
段景琛习惯性地去给温颂年剥虾,把去了壳的软肉放进他碗里的时候,段景琛瞥见了温颂年比在学校自在千百倍的神情。
温颂年曾经说过,他的爸爸妈妈告诉自己,他诞生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来感受爱与被爱的。
以至于段景琛没忍住想,叔叔阿姨在繁忙的工作之余选择凑到一起看自己儿子喜欢的动漫,或许也不为别的,就只是想让温颂年在这饭桌上有一时半刻最自在的快乐。
聊完动漫,叔叔阿姨还会聊隔壁邻居奶奶家聪明的矮脚猫、聊临海市前天夜里爽朗的风、聊他们明天凌晨两点要去早餐店做准备,到时候等两个人醒了,可以自己来早餐店拿东西吃……
等晚饭结束了之后,四个人石头剪刀布,最终决定出了两位洗碗的人选——李琴和温颂年。
叔叔没忍住幸灾乐祸:“哎呀,兜兜第一天回家就要刷碗。”
“温福海!”温颂年气的大喊。
“好好好,我不说了。”温福海立刻偏头看向段景琛,“小段,你会象棋吗?”
“会一点。”段景琛如实道。
只见温福海大手一挥:“来,我们去榻榻米上切磋两把。”
段景琛的象棋是为了孟情学的,因为江峰是象棋迷,孟情想哄她开心,但孟情自己是个事业狂,没时间学这些东西,所以这件事情就落到了段景琛的头上。
段景琛见温福海拿出棋盘,便主动担过了分棋摆盘的工作,把能率先走局的红棋让给了长辈。
“小段啊。”温福海有些局促地开口。
段景琛慢半拍地抬头,眼见着温福海把一个印着Canon的包装盒放到了自己面前。
段景琛愣住了,没有一个摄影生会不认得这串英文字符——佳能相机的品牌商标。
“兜兜这半年的状态比之前真的好了很多,所以我和孩子他妈其实一直想谢谢你。”温福海挠了挠脑袋,“但是我们家的情况确实也送不出太贵重的礼物……”
“然后刚好之前跟兜兜聊微信,有听他提起过你相机的外接闪光灯坏了,所以我们就在网上做了一些功课,在金钱能力范围之内选了一个合适的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段景琛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叔叔,我明白你和阿姨的心意,很感谢你们愿意花时间帮我挑选合适的礼物,我也真的非常惊喜和感动……”段景琛顿了顿,笃定道,“但是我真的不能收这个礼。”
温福海也没生气,只是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段景琛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窥得了一点温颂年性格的由来。
“因为我觉得我现在为兜兜做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得叔叔阿姨再额外给我送礼物。”段景琛如实道。
而且佳能这个型号的外接闪光灯段景琛之前也搜过,官网标价是三千多块钱,对比他之前用的相机外接闪光灯已经贵了快四倍。
“好吧。”温福海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我拿去退货了?”
这个包装上的封口还没拆,按照段景琛之前的购买摄影器具的经验,想来这是能退全款的。
“嗯。”段景琛点了点头,总算松了一口气,“麻烦叔叔阿姨了。”
温福海似乎并没有打探段景琛隐私的倾向,于是两个人的话题便总是围绕着温颂年在进行。
温福海会问温颂年最近在学校里的近况,段景琛也会听温福海提起温颂年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就像刚刚段景琛在DVD视频里看到的那样,温颂年并非从小内向。
但长大了的温颂年仍然执着于孩童时期学习到的率真与善良。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师明明在偏心,却总要说自己对待班上同学的态度都一样、不明白身边同学为什么仅仅因为他叫“温兜兜”就开始聚众抱团地耻笑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为什么率真又善良地长大,某一天就突然成为了外人眼里“不通世故”或者“不合群”的排挤对象……
温兜兜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被人在背地里议论他。
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被显而易见地遭到排挤应该是初中时期。
那时候老师布置小组作业,温兜兜负责做PPT,但其他两位负责收集资料的同学都只是随意应付了事,并没有给他足量的、能完成课题的资料。
温兜兜反馈了这个问题却被他们视而不见。
于是在上台向老师阐述课题报告的那天,温兜兜在PPT上没有加另外两位同学的名字,当老师问起来的时候,他也是如实回答原因。
但事情的结果并没有小说里常常描写的那样大快人心,老师最终选择先安抚了那两位怒斥温兜兜胡说八道的同学,之后给到三个人的成绩也仍然是同样的八十五分。
班上同学未来还要再相处两年,但凡换个明事理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哪怕再气再恼,大概率也还是会选择“吃一堑长一智”地忍下来。
之后的之后,温兜兜遭到班上同学排挤似乎就成了顺其自然的事情。
他的名字、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没做过的事情,都可以被同学们拿去议论。
从那段时间开始,温兜兜每天晚上半夜都要从睡梦里惊醒一次,惊醒之后会开始把被子拉过头顶一个人悄悄地哭。
后来有次被温福海发现了不对劲,在夫妻二人耐心地询问之下,温兜兜才说出了自己过去一个学期在学校经历的事情。
温福海和李琴当时简直要气疯了。
不论老师有没有觉察到班级内部的不对劲,既然他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到家长,就已经证明了他身为班主任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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