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才在课上的时候段景琛其实就觉得不对劲了。
按照温颂年的性格,如果他怕虫子应该第一时间举手跟老师把这件事说明白才对。
结果温颂年不仅刚才没说,就连去年的生态摄影课拍得都是昆虫标本。
“学长。”段景琛问得直接,“那你去年的生态摄影课上,为什么没跟老师说自己怕虫子呢?”
段景琛现在与温颂年的相处之道就是彻底放弃自己的弯弯绕绕,想问的事情会直接问出口,就跟之前两个人出去拍胶卷照片,他问温颂年为什么想刮彩票、为什么要坐商场小火车一样。
段景琛发现,只要你能以坦荡的姿态面对温颂年,温颂年就会意外地以一种远低于常人的防备心,把他心里的许多想法直接告诉你。
“我说了。”温颂年眉头微皱,“但是因为蘑菇和虫子的拍摄难度相差太大,老师以为我是想偷懒,然后就把我劈头盖脸地教育了一顿,说男生要有阳刚之气有什么好怕虫子的,听得我烦死了。”
温颂年偷偷瞟了一眼段景琛,见他的脸上也开始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便索性把自己的事情一箩筐全都说出来了。
说聂亦当时也有帮他找当时的班长,想问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再去跟老师再交涉一下,但对方大概也不太想为别人的事情在老师面前讨嫌吧,总之这件事情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中影大学专业课的评分都是由任课老师一手裁决的,所以温颂年当时只能硬着头皮去拍昆虫标本,最后拍出来的图片效果自然也不尽如人意。
原本聂亦还想着把自己拍的昆虫照片分一点给温颂年交作业。
但温颂年觉得那些明明就不是他的照片,没有必要在自我欺瞒之后再去骗别人。
“那段时间刚好又撞上我被辅导员叫去解释性骚扰的事情,本身整个人的状态就很差,去年那个老师的作业又都在拍虫子……”温颂年支支吾吾,“反正最后这门课我就挂科了。”
温颂年的言语间难得冒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抱怨:“我觉得怕不怕虫子跟性别也没什么关系啊……”
“嗯,是那个老师的话有问题。”段景琛用一种极为笃定的口吻告诉温颂年,“怕不怕虫子跟性别无关,你是对的。”
温颂年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对吧!”
也是在这一刻,段景琛才后知后觉地彻底意识到,温颂年不易被外人接近的孤僻,简直是他柔软内里再好不过的保护壳。
即便段景琛不清楚温颂年的成长背景,可温颂年的性格也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难道是温颂年从小就孤僻到完全脱离群体环境,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没怎么受过社会潜规则的规训吗?
还是说温颂年就跟某些漫画主角似的,出身上流阶层,集家人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他形成性格的长久过程当中,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受外人眼色?
段景琛想不明白,也知道这两种不负责任地猜测里都有各自不合理的地方。
“那你今天又是为什么没跟章老师讲呢?”段景琛想起章齐跟班上同学道歉的诚恳语气,“章老师看起来还挺明事理的。”
温颂年如实答:“可他上课时只问了女生有没有怕虫子的,我看了一眼班上的男生也没有谁提出来说自己怕虫子……”
“但我其实想去说的,只不过现在还在犹豫。”
段景琛心里仿佛被某块骤然滚落的石头沉沉压住。
他恍然反应过来,温颂年虽然拥有强大的自我,但却从不以自我为中心。
这就意味着,温颂年面对外界的打压与塑造也并非毫无反应,他会苦恼、会反思,然后再迟疑着做出改变。
段景琛不希望温颂年被那些庸俗腐烂的道理规训。
“说吧。”段景琛突兀地开口,“我可以跟你一起。”
温颂年没反应过来:“一起什么?”
“一起跟老师说我们怕昆虫,问他能不能让我们俩个去拍蘑菇。”
或许是段景琛说话的语气太理所当然,又或者是被人用“我们”提起的感觉实在微妙……
温颂年下意识止住了自己在喝奶茶时咬吸管的坏习惯,只顾得怔怔对上段景琛的眼睛。
他在某个瞬间像是被人夺走了声音,紧接着心脏地跳动频率开始失控,慌乱无措地情绪真切却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半晌,温颂年才点了点头:“好。”
“你们在外面聊什么呢?”寝室里舒一帆朝门口走来,倚在门框上问面前的两个人,“我都一口气把虫子赶走往地板上喷完酒精拖完地了,你们两个人怎么还舍不得进寝室?”
“没什么,就进去了。”段景琛主动帮温颂年隐瞒,“我刚才课上有一些东西没弄明白,抓着学长多问了一会儿而已。”
可没等段景琛往前走出两步,他就感觉自己棉服外套的衣角被人伸手拽住了。
段景琛回头去看温颂年,发现对方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耳廓上的绯红倒是久久没有散去。
“怎么了?”段景琛温声道。
温颂年抿了抿嘴,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蜷缩:“谢谢你。”
走在前面的舒一帆听到这两句对话不解地皱起眉头。
刚刚段景琛说得不是他去问学长问题吗,为什么现在是学长在道谢啊?
舒一帆发动自己忽明忽暗的智慧思考了一会儿这其中的可能性。
他立刻不服气地大喊:“学长!虫子明明是我赶走的,你为什么要谢段景琛啊!?”
已经坐到书桌前的沈斯听闻也伸长脖子往寝室门口看:“谢什么?”
然后舒一帆就被温颂年给瞪了。
下午,温颂年午觉睡醒之后就躺在床上刷自己BOER的主页。
他算是比较依赖互联网的那一批人,一天不看手机就浑身不舒服,早些时候温颂年在BOER发博文发得也很勤快,后来粉丝数暴涨担心祸从口出才收敛了一些。
温颂年没多久就把首页的更新刷到了底,他接着又特地点开了鱼称老师的BOER主页。
Cosplay不像写文,后期呈现出来的成品可能就几张图片,但前期的准备从衣服饰品到妆容场地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鱼称老师每次往往都是毫无预告地上线丢一枚重磅炸弹引得大家尖叫连连,然后等他下次再冒泡就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再加上鱼称老师不是会去跑线下漫展的职业coser,又几乎不再网络上分享日常生活,所以当鱼称老师的粉丝不能指望跟正主有多少互动,只能学会反复品鉴神图以此来达到自我消遣的目的。
温颂年百无聊赖地再次点开鱼称老师几天前更新的人鱼cos图。
忽然,他的手机屏幕上端弹出了一条申请好友的微信提示。
温颂年下意识皱起眉头。
他的人际圈小之又小,也不轻易透露自己的微信联系方式,按理来说应该没人来加他好友才对。
温颂年把页面跳转到微信,只见——
申请人:BOER创作中心小助手
申请备注:松叶老师好,我是软件BOER的工作人员,官方想与您洽谈一项合作。因为一直给您的账号后台发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应,所以调了留档的联系方式来贸然加好友,希望您能谅解。
温颂年看完申请备注后连忙点下通过键。
温颂年的读者活跃度很高,最近他每次打开后台私信,除了鱼称老师的置顶,其他看到的基本都是读者们因为卧底那篇同人文没有番外的呜哇乱叫。
【BOER创作中心小助手:松叶老师好~】
温颂年见状也学着对方的句式回了个问好。
BOER的工作人员很快也向温颂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BOER创作中心小助手:我们了解到松叶老师有出版长篇同人文的意向,如果能合作的话,我们官方会帮忙购买原著漫画《性空山》的授权,并且负责后续书籍与周边从设计-印刷-宣传-售卖的所有事宜】
工作人员把话说得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但温颂年清楚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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