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不能跟醉鬼讨论在说什么,却猛地想起余归桡刚才头靠在自己身上的位置,然后一愣。
如遭雷击一般,祁汜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唇无意识地张开,继而迅速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房间。
可是余归桡却半坐起来,伸出手,抓住了祁汜的脚腕。
余归桡的手很烫,或许是酒精的缘故;祁汜的脚步立即顿住,却连挣扎都忘了,余归桡垂着眼,怔怔地看着自己握着的地方,轻声道:“这里也有……”
祁汜反应过来,迅速将自己的脚从余归桡的手中抽出,却不小心踢到了余归桡的手腕。
那一下用劲很大,余归桡没有喊疼,祁汜却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好在地毯柔软,祁汜没有觉得痛,余归桡却仿佛完全清醒,已经坐了起来,半撑着身子,笼罩在祁汜上面,沉沉地他,哑声道:“还有哪里……?”
祁汜闭上眼不说话,余归桡静了半晌,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和祁汜额头相抵,然后道:“为什么不纹星星?”
祁汜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的颈后、脚踝,还有后腰处,分别有三处纹身。
都是相似的涡状浓缩星云和简单的几何弧线,每一条星轨上却空无一物。
祁汜的表情忽而平静了下来,不再挣扎,眼神变得特别的淡,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余归桡静了一会儿,然后很轻地问道:“祁汜,你现在是单身吗?”
祁汜忽然笑了,弯起眼睛看着余归桡,然后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归桡顿了顿,撑起身,直直地看着祁汜,过了几秒,然后道:“好吧,我不问了。”
余归桡往后面退了些,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祁汜半撑起身,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归桡便低下头,轻轻吻在了他的脖子上。
余归桡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比起祁汜亲他的喉结,这更像一个吻。
“不喜欢就不纹了。”余归桡退开,垂下眼,淡淡地看着祁汜,仿佛在说另一件事,“不要也没关系,但别让自己疼。”
第68章 第65章 庸人的红豆
回到上海已经快将近一个月,祁汜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但实际上工作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而他也一如既往地干得很好。
余归桡从回国之后,就开始进入忙碌期。
——这也是祁汜听付京业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同学会后,付京业明明没和祁汜见到面,但却忽然对祁汜很热情,几乎是事事关心。
据付京业所称,现在余归桡也回来了,大家兜兜转转,还能保持联系不容易,实际上关系应该再更走近一些。
道理虽然没错,但付京业向来不是这样的人设,他心血来潮的热情搞得祁汜很不习惯,同时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按照付京业说的,余归桡很忙,他在智利仅仅一年有余,却做了别的天文学家往往花十年才能完成的事情。
回国之后虽然是成果的总结期,但余归桡却需要到处进行交流和汇报。
这虽然是余归桡最不喜欢的工作,但此次成果确实将我国南半球的天文观测推进了一大步,而这一块向来是国内研究的短板。
但就算如此,祁汜仍然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余归桡的消息。
和付京业差不多,也是同样的离奇,违背余归桡的习惯,这些消息往往没什么实际内容,有些时候只是汇报天气,有时候是分享口感一般的工作餐,有的时候就是问祁汜在做什么。
但好在,言语间仍是冷冰冰的,是余归桡的样子,因此祁汜也没有太不习惯。
祁汜并不迟钝,相反,他对感知这些事情有异常的敏感,可是他自己都想不清到底想要什么,因此也无法判断余归桡的用意。
实际上,在很早之前,旁观一切的祁浔就曾对他说过,即便真的有可能和余归桡在一起的一天,她也极度怀疑祁汜不会迈出那一步。
因为祁汜实在是太缺乏安全感了,他的感情太久了,也太重,变成了某些深沉却又凝滞的东西,难以流动前进。
祁汜大概不敢去拥有,也没想过能永远拥有。
更何况他和余归桡从来都不是是否要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
两个人的岁月,感情,友谊,心事乃至志向。
全都血脉相连。
余归桡离开的一年里,除了那一次在山顶的通话,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祁汜有的时候在深夜想起某个地方阳光普照,便很想拿起手机,走到窗台上,拨通一个号码;但他往往只是空空地对着屏幕看上很久,发一会儿呆,然后就将手机放下。
如果只是因为地理距离的缩短,就让他们的关系产生改变,就连祁汜自己都会看轻那些在夜空下独自枯坐的时间。
他会想清楚自己要什么,而他再也不会勉强。
“没关系的,我不再……”祁汜如同自言自语一样,只是最后几个字被他吞下。
祁汜关掉余归桡给他发来的天气消息,坐了一小会儿,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颈后。
-
研究院为了迎接余归桡回来,几乎用上了领导级别的最高待遇,但是在余归桡回来之后,研究院几乎也物尽其用,没少使唤他出去。
余归桡回来不到一周,就开始长途出差,他在外地呆了将近一个月,跑了十几个地方,而他有好几次在上海周边打转,但就是没有时间前往。
最后一站,在紫金山开学界年会,之后余归桡便终于可以回北京,开始进入他的归国小长假。
然而,就在大家都在等着结识这位学界的天才新秀时,余归桡却推掉了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应酬。
他买不到合适的机票,就临时买了高铁票。
从南京坐到上海,余归桡短短地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祁汜自己要过来。
余归桡清楚,或许也并不是忘了,而是自己潜意识中排斥了做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
他担心祁汜并不想见他,因此宣告自己忘了之后,便将它遗忘在了大脑的角落。
余归桡从车站打车到祁汜的公司楼下——仍旧要多亏付京业,他才能知道确切地点。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尽管写字楼上稀稀疏疏地还亮着灯,但余归桡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这么幸运。
上海入夏比北京要早很多,湿润的晚风带来潮乎乎的气息,天气却又没有那么热,风中还带着树冠间流动的香味。
北京到了晚上一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却往往有落寞之感,好像喧哗中夹杂着平地的哽咽;而上海,连霓虹都如同城市的水波,柔软却又带着慵懒的贵气。
余归桡在楼下的长椅中坐了一会儿,他在高铁上作了这几天的会议总结,又在出租车上回复了几封学生的邮件,现在实在已经无事可做,也不想再做什么。
城市顶空高悬着一轮明朗的月亮,余归桡看了一会,觉得心中很静,于是他拿出手机,想点开祁汜的对话框,看了一眼时间后,又退了出来。
余归桡打算再坐十分钟左右,尽管等待祁汜不算浪费,但他不能无事可做得太久。
但是他大概忘记了这个世界一向是有多么眷顾他,仅仅四分钟过去,余归桡在抬头欣赏夜空时,已能精确地辨认出今晚的星位,却紧接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响起——
“余归桡?”
“你在这里干什么?”祁汜拎着刚从便利店买的一小包食物,从另一个方向走来,走近了还笑了笑,“我远看还觉得只是有一点像,没想到真的是你,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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