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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祁汜的家,向屹群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房间里很暗,祁汜只留了一盏灯等他。
而祁汜自己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向屹群轻手轻脚地靠近,祁汜的睡颜在暖灯下显得更加柔和,带上了稚气,简直像个孩子,很难想象他已经过了28岁。
向屹群没有知道他性向的朋友,但祁汜有很多——因为他从不隐瞒,但是祁汜的朋友无一不觉得他们实际并不相配,祁汜是很柔软的,甚至有时候有些缺乏主见的性格,但是向屹群的自我意识却很鲜明,只有祁汜才会觉得他对自己温柔。
向屹群一向知道,温柔的不是他而是祁汜才对,有的时候他感觉祁汜就像水一样,接纳很多,包容很多,柔和得像没有脾气,当他这样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就像一个用数年被偏爱的时光打造出来的纯真梦境。
祁汜太天真,太温和,他一无所知的依赖和信任有时候让向屹群感觉到恨,他无法想象祁汜是拥有伤痕的,水怎么可能会拥有伤痕呢。
向屹群很累,甚至有叫醒祁汜和盘托出的想法,但是还不行,他要和林姿昀虚情假意地订婚,在父亲康复或死去之前,他所能承认的,只有林姿昀的男朋友、未婚夫,甚至是丈夫、爱人,这一种身份。
向屹群走到沙发前,正想要摸一摸祁汜的头发,却看到了茶几上所摆设的一个黑色盒子。
他心里顿时间涌起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受。向屹群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有言灵一说,只觉得今天“戒指”出现的频率似乎高到了某种可笑的地步,他刚要靠近茶几将这个盒子拿起,祁汜却揉着眼睛醒了。
“你回来了?”祁汜愣了一下,“怎么不叫醒我?”
向屹群露出温和的笑容,“你睡得太熟了,我不忍心。”
祁汜一顿,继而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其实我不困。”
说完之后,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最近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多,好像彼此之间都带着心事。明明是已经走过风雨、交换了戒指的情侣,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却变成了这样。
祁汜有些不想开口了,今晚又在下雨,已经六年了。
他觉得真的累了,过了这么多年了,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从那个雨夜进步一点,没有的还是没有,在他讨厌的淅沥声中,他又要重新回到原点了。
祁汜逼自己不去看房间里温暖的光,逼自己不去看向屹群的脸,他低着头,越过向屹群,从茶几上拿起那个盒子打开,将戒指取出,放到了向屹群的掌心里——
“我想跟你说的话,是我想把这个还给你。”
房间里静得只有雨声,祁汜经过这么久,此时已经不怎么难过了,但在平静的雨声中。他还是感觉到脸颊上有东西划过。
祁汜咬着下唇,有些颤抖地说:“向屹群,我们不可能结婚的,你早就醒了吧?”
向屹群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完全愣住了,祁汜感觉自己高估了对于处理感情的能力,他的心还是痛得如有针扎,但是他还是伸出手,合住了向屹群的手掌,让他将那枚戒指攥紧,低声道:“我觉得你还是将它卖掉吧,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女孩,很漂亮,像天鹅一样,总不能让人家戴旧的戒指。”
向屹群仍然一言不发,但是身体却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将戒指攥得紧紧的,边缘的纹路硌疼了他的掌心,却不必咬住的牙根更疼,向屹群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尝到了喉咙里的血腥味。
“你让我卖掉?”向屹群咬着牙,声音有些发抖,“你知道这枚戒指多少钱吗?你知道我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跟你求婚的吗?”
向屹群将戒指一把扔出去,银色的圈环撞到窗户上,像砸破雨夜的一声徒劳怒吼。
祁汜的手腕被向屹群猛地抓住拉近,向屹群很用力,祁汜一瞬间觉得好疼。
“你现在住的公寓,每个月的房租,你知道有多少钱吗?”向屹群压抑地对祁汜吼道,“我爸一个月的住院费,你知道是多少吗?”
“你知道我是怎么样走到今天的吗?你知道你要还给我的那该死的破圈,是我妈用一辈子给我攒出的,让我在城里结婚买房的首付换的吗?”
“那钱当然不够首付。”向屹群冷冷地道,“一个乡下女人,你能指望她对外面有什么见识吗?我妈要是知道我爸躺在那里一天要花多少钱,她现在就会带着我爸回家等死。”
“这些你知道吗,祁汜,你能想象吗?”向屹群抓住祁汜的手,狠狠地用力,“你当然不知道,你也不理解。房租是我掏的,戒指是我买的;你什么都不会,根本完全被保护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国之后,是我帮助你熟悉环境,是我给你提供建议,是我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照顾你。”
祁汜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麻木的疼,他有些凄凉地道:“这跟我们现在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祁汜感觉到木然,又感觉悲苦,他知道向屹群过得必然并不轻松,他的男朋友,在学生时代所拥有的自信、所骄傲的意气,都在归国之后,由现实将虚妄的光环无情地磨灭了。
可是祁汜知道自己虽然依赖他,却从来没有要求向屹群一定要为自己做什么,戒指并非他乞讨而来,尽管并不富裕,但祁汜也足以养活自己;一直,一直要求主动付出这些的,是向屹群自己才对。
祁汜一直能够感觉到向屹群有一种执拗到偏激的自尊,仿佛一定要养着祁汜,一定要让自己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悉数出他的付出,才能在这段感情中获得安全感,而祁汜本来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向屹群对祁汜的话充耳不闻,他想到周梅在病床前低下的头,想到林姿昀裸露的皮肤,想到医院冰冷的消毒水味和永远让人厌烦的仪器声,想到在电梯门口、祁汜那矜贵、傲慢、居高临下俯视他的朋友。
向屹群最终放开了祁汜的手腕,但脸上依旧挂着冷笑,只是那笑容透露着无比的悲凉。
他徒然地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对祁汜道:“祁汜,你怎么能把戒指还给我?你怎么敢把戒指还给我?”
祁汜不敢也不想看他,感觉心口上像被人撕开了一个大洞。他闭上了眼,想起初次见到这枚戒指的场景,何其相似,向屹群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
可是那个时候他是多么骄傲,多么意气风发,眼睛里注满了从容、真挚的爱意。
当银色的光芒呈现在眼前,祁汜相信那一刻自己的幸福和快乐毫无保留、全心全意,他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爱,真诚热烈,能够接受一切考验。
但是向屹群在跪下的前一瞬间,或许是为了给祁汜一个惊喜,他关掉了房间的灯。那一瞬间,在地板上铺满了月光的那一瞬间,仅仅那一秒,房间黑暗寂静,祁汜想起一个人的脸。
尽管在下一秒灯光亮起时,他已经全然忘掉。但为了这一秒,祁汜给了向屹群在今后无数的温柔与宽容,尽管察觉,尽管知道被欺骗,但祁汜从来不相信自己有资格恨他。
其实现在已经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了,尽管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祁汜接过戒指的笑容幸福又炙热,可黑暗中寂静的那一秒,有一些东西在他心中亮起,又永远地熄灭了。
当然很快乐、很爱了,祁汜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一瞬间的感情。
但如果能够重来,他好希望,当时的自己,能晚一秒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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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祁汜写一句歌词:可是你看这房间漆黑,多么像宇宙。
第43章 第41章 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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