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久仰,真是同宋四少你一样一表人才啊。”
四人寒暄片刻后便一同落座,当着宋明昭的面,宋玉章表现得温文谦逊,言辞不丰,他听出两位局长皆爱侍弄花草,便是因此同宋明昭有了私交,宋明昭爱说爱笑,无需宋玉章多言,自己便将一桌饭局气氛炒得火热。
话题天南海北之间,李局长提起了两件大事,这两件事倒还是有关联的。
“陈氏纺织交托给孟家后大有起色啊,晚间我来之前,听闻机械研究颇具成果,改造后的器械现正在运行,据说今夜要通宵运作,若是真能成事,孟家这回可要更上一层楼了,年底推举商会主席,孟家这位少东家大有可为啊……”李局长顿了顿,道:“当然,若是宋行长身体康健的话,论资历论对海洲的贡献,相信这商会主席,宋行长一定是当仁不让。”
宋明昭有些厌烦听到有关孟家的消息,三言两语地匆匆将话题带过,聊他新得的兰花去了。
宋玉章静听之后微微有些吃惊,陈翰民只说家里的厂卖了,倒没想到是卖给了孟庭静,商会主席……孟庭静还真不是个单纯脾气古怪的疯兔子,也不是那些躺在祖宗家业上坐享清福的公子哥,他同陈翰民是完全不一样的……
宋玉章如今心性有变,立即便察觉到孟庭静那非同一般的野心。
聂、孟、宋、陈。
海洲这原本并驾齐驱的四大家族,如今陈家倒了,被孟家并入版图,此消彼长之间,孟家岂不是要成为海洲的龙头老大了?
宋玉章端起酒抿了一口,胸膛里心脏砰砰乱跳,说不安也不是不安,是有些被刺激了的兴奋。
晚宴结束,宋玉章与宋明昭同车而归,寂静之中,宋玉章忽然道:“孟庭静很有本事。”
宋明昭在席间很卖力,他喝多了酒,头有些昏,便倚靠在了宋玉章的肩头,喃喃道:“管他什么本事,横竖又不同我们争。”
宋玉章为他狭窄的眼界微微一笑,抬手搂了他的肩膀,心道:“小傻子。”
两人都喝了些酒,理所当然地分开来睡,宋玉章回到房内,边脱衣服边走向浴室,身上的名贵衣物散落一地,宋玉章那颗日渐充盈的心不由也随着那些衣物渐渐剥落。
宋玉章放了水,坐在浴缸边缘,若有所思,将自己的计策又细细盘算了一遍。
没有疏漏。
如若顺利的话……不,宋玉章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他不能在脑海内去设想任何失败的画面,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大忌,他必须相信自己,相信所有的事会照着他所想的那样顺利进行下去。
宋玉章睁开眼,边摇头边笑,心道:“他有本事,我也不差。”
过了两日,沈成铎约了宋玉章赌两把,宋玉章去了,他言谈之间幽默风趣又很随性自然,沈成铎一贯地只有些酒肉朋友,此时便感觉同宋玉章特别合得来,便又约宋玉章明日去听戏,“小白楼新来一位小凤仙,模样不比小玉仙差什么。”
“不了,我已有约了。”宋玉章道,将手中的红中排在东风之后。
沈成铎不见外道:“做什么去?也带上我吧。”
宋玉章冲他笑了笑,“不便告知。”
沈成铎被他这般干脆拒绝,笑骂道:“你他妈的是黄花大闺女啊,去哪还不方便说。”
宋玉章低头继续排列麻将,“说不准我约的便是位黄花大闺女呢?”
沈成铎来了兴趣,“谁?哪家的姑娘?”
宋玉章笑而不语,无论沈成铎怎么问都硬是不答。
宋玉章离开后,沈成铎抓心挠肝地想知道这新交的朋友到底是要同哪一家的姑娘约会,出于看热闹的心理,翌日他便叫手下的人去悄悄探听消息。
他手下人脉众多,很快便有人告诉他宋玉章在近郊马场,沈成铎立刻叫人开了车过去,他一路兴奋非常,嘴里叼着雪茄嘿嘿乱笑,心道:“让我抓着,可得好好臊臊他的脸。”
然而马场外重重守卫,沈成铎竟然是被阻拦了。
“什么意思?”沈成铎面色沉沉,一只脚跃跃欲试地想踹过去,“这地方我不能进?怕我没钱么?”
“不不,沈老板您误会了,”马场老板在这初秋之中汗流浃背,压低了声音道,“里头有贵客,今日是真不方便招待您。”
沈成铎豪迈一笑,“我知道,宋家老五嘛,我就是来找他的,你闪开。”
马场老板深知这是位大流氓,忙道:“不止。”他左右瞧了瞧,只能凑近说出了实情。
沈成铎听完后,目光很诧异地看向马场老板,“当真?”
马场老板痛心疾首道:“我哪敢骗您哪!”
沈成铎后退一步,打量了马场的围栏,似是要穿越围栏瞧见里面的情形。
他那目光自然是无法穿越墙壁,沈成铎回到车上,心中略略有些惊诧,随即便开始守株待兔。
这般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之后,有几辆车缓慢驶出,沈成铎靠在车窗上定睛一看,发现最前头的那辆是他所熟悉的宋玉章的车,后面两辆车他不多见,光瞧车牌瞧不出什么,而这“不多见”正是表明了对方的身份非同一般。
沈成铎若有所思地回过脸,心道:宋玉章……同聂家有往来?
第52章
沈成铎的发家史很不光鲜,原本就是街头混混地痞流氓一类,趁着乱世做些腌臜营生起家,之后逐步也算是做起了正经生意,在海洲的位置却是一直都有些尴尬,若论财富,沈成铎真不觉着自己差些什么,但论地位,纵使沈成铎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上不得什么台面。
沈成铎不是没想过要融进海洲的那些上流圈子,然而这事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流圈子里的人物顶乐意来他的地界吃喝嫖赌,但要真叫他们接纳他,他们又立刻摆出清高模样来。
难,太难了。
既这样难,沈成铎也就死了心。
管他们呢,他这般不也挺自在么?
然而内心终究也还是不能说全然的心甘情愿。
即便他有再多的钱,某些人依旧是想扇他耳光就扇他耳光,丝毫不给他任何的面子。
沈成铎想起那日在国际饭店受辱,便是左脸连同后槽牙都隐隐发烫作疼。
说起来,那日宋玉章也在。
沈成铎倒没记恨宋玉章什么,孟庭静那阴阳不定的脾气,怪不得任何人。
只是沈成铎没想到宋玉章这么个野种也能同聂家扯上什么关联,他以为两人差不多呢,到底还是出身不同,野种也比他似乎要强上一些。
“昨日那黄花大闺女,聊起来如何?”沈成铎倚靠在塌上,他身侧一位阴柔姣好的男孩子正替他剪雪茄烟。
宋玉章坐在软塌的另一侧,手掌上把玩着一块温润通透的暖玉,笑脸低垂道:“不错。”
沈成铎“呵”笑一声,也并不揭穿他。
海洲家族里的事,沈成铎可以说是十分关心,了解也颇深。
四大家族之中,他认为聂家乃是最令人捉摸不透也最神秘低调的家族,是真正的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宋老二费了千辛万苦的劲头同聂家姑娘订了亲,也未见出两家的关系有何特别的亲厚之处。
宋玉章刚回海洲,满打满算也就三月有余,竟有本事同聂家那位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如此交好?
沈成铎有心想追问两句,又觉着不大好。
他同宋玉章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男孩子将烟剪好后自己先抽了两口,再送到了沈成铎嘴边,沈成铎嘴里嘬着烟,目光斜斜地看向宋玉章,发觉宋玉章同样有一些特别的神秘性。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宋玉章下了塌,那男孩子要来替他穿鞋被他拒绝了。
沈成铎本来是一言不发的,忽然道:“明日你还要同那黄花大闺女约会么?”
宋玉章穿了鞋,回头冲他笑了笑,“说不准,有时间我再来玩。”
宋玉章带了一身雪茄烟与香水味道回到宋家,宋明昭闻见之后便如妒妇一般盘问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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