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宋潇声揉了把她的头发, “收好了, 这可是贼赃, 别叫人发现了。”
小樱桃连忙又将银元塞回衣服里,她小脸红红白白的,大眼睛飞快地眨着,压低了声音道:“师兄,你哪里偷的?”
宋潇声嘴里腻得慌,回屋喝了一大瓢凉水,回头对跟进来的小樱桃揶揄道:“怎么,你也想去偷一块?”
“我不偷,”小樱桃摸了摸身上藏银元的地方,“万一有人找上门来,我得答得上话呀。”
宋潇声凝视着她。
三年练功,他吃苦,她也一样吃苦,爱哭的毛病改了不少,一双眼睛还是一样,干净清透,没一点坏的东西,宋潇声道:“有人找上门来,你就说是我偷的呗。”
小樱桃笑了笑,她如今已经长得亭亭玉立,有了大姑娘的雏形,她低头,鞋尖在地上划来划去,见宋潇声不说话,便又抬起脸,冲着宋潇声还是笑。
宋潇声板着脸,她也不怕,还是笑。
宋潇声的脸渐渐板不住了,手指头湿淋淋地戳了下小樱桃的眉心,“笨丫头。”
小樱桃嘿嘿一笑,害羞似的往后仰了仰,唇角很甜美地抿着,“我被抓了不要紧,师兄你有本事,能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师兄你被抓了,我就没法子啦。”
宋潇声也笑了,他也已具备个高挑挺拔的少年模样,面孔有棱有角,从眉到眼都极有精神,尤其一双眼睛极其的明亮,有老天赏饭吃的,也有他自个勤学苦练的功夫在里头,笑起来眼睛里眸光四散,“你倒还精明上了。”
小樱桃按住那块银元,露出一口雪白的细牙,“我本来也不笨哪。”
宋潇声摇了摇头,拿起水瓢又舀了一瓢水,“我挣的,你收着。”
水瓢甩下,宋潇声手掌心又摸了下小樱桃的头发,“练功去——”
小樱桃揣着那块热乎乎的银元,“诶”了一声后蹦跳着跟了过去。
“师兄,那这银元你干嘛给我呀?”
“谁给你了?让你替我收着。”
“那万一我弄丢了怎么办?”
“怕丢就拿去花了。”
“啊?”
“想吃什么自己拿钱买,”宋潇声拔了一旁的剑,剑是好剑,久年头,真家伙,亮出来精光四射,宋潇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别老吃别人东西。”
小樱桃在台阶上蹲下,下巴垫在膝盖上,圆脸笑成了一团。
再有三年,不,兴许两年,他们俩就能一块儿登台了,她老在心里盼着那一天,等那一天来会怎么样,她也说不好,总觉着那一天会特别好,日子好,天气好,哪哪都好,他们一登台就是满堂彩,红啦,以后再也不愁吃不愁穿……
小樱桃按着心口那块银元,眼睛里全是宋潇声舞剑的身影,心里偷偷美着,美得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将弯弯的嘴角藏在腿上,心里很快乐。
一夜之间,好时光忽得散了。
“师傅,这不可能!”
“别说了!”师傅恨得抄起竹板打了多少年都舍不得打的大徒弟,他恨,他恨得牙都要咬出血!
这是他的命,这是他的根,这是他期盼着能重振芝兰园的希望。
希望没了。
最怕的事来了。
宋潇声十二三的时候,师傅就开始担心,小心地观察着,没事儿,好着呢,又过了一年,还是没事,个子在长,脸也在变,不是没发育,就是运气好,好好好,果然是老天爷赏饭吃,师傅彻底放心了。
小樱桃立在外头,满心惶恐,她听着里头师傅师兄在大声地吵架,师兄的声音好怪,变得有些不像师兄。
撕扯着嗓子,浑了,没了先前那清亮动人的味道,听着有些嘶哑,小樱桃久不哭了,眼睛里泪珠子忽然串线珠一样往下落,先前同她一年进来的小河也是像大师兄一样,嗓子忽然变了,变了,就没变回来,师傅就不要他了。
小樱桃扶着门口的梁柱,慢慢地往下滑,她怕,怕得直掉泪。
宋潇声冲了出来。
小樱桃泪水涟涟地追上去。
“师兄……”
宋潇声喘着粗气,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他靠在墙根边,满心都是不甘,“没事,”他哑着嗓子道,“过一阵,我就能好起来。”
小樱桃用袖子抹眼泪,不住地点头,“会好的,师兄你一定会好的,我等你,我等你一块儿登台。”
宋潇声练功,花成倍的力气练功。
别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他不能输,他必须出人头地。
小樱桃陪他一块儿练,师兄妹俩刮风下雨,一天也不停。
一年过去了,没好。
两年过去了,还是没好。
“你跟别人搭吧,”宋潇声很冷静道,“别浪费时间。”
小樱桃十五了,她已经生得很秀美,一头乌黑的长发,身段漂亮,嗓子也好,开口就是一段缠绵的故事,她道:“师兄,我们说好了,一块儿登台,一块儿红。”
宋潇声抬起眼,小樱桃的眼睛是红的。
两年了,再傻的人也该知道,他好不了了。
宋潇声轻抚了下她的头顶,“听话。”
小樱桃不肯。
师傅不跟她来那套,柳条隔着衣服抽,“来我这当大小姐来了,由得你挑不挑,宋潇声是个废人了,你还想跟着他一块儿废?!”
小樱桃咬着牙不哭出声,宋潇声踹门进来,夺了师傅手里的柳条,师傅怒目圆睁,宋潇声一甩柳条,“唰”的一下往自己脸上抽,俊脸打了个花,小樱桃吓得哭都忘了,宋潇声折了柳条扔在地上,给师傅磕了个响头,回头道:“樱桃,听师傅的话。”
小樱桃换了个搭档。
对着另一张脸,她张嘴唱的,眼里闪的,都好像不是一出戏了。
她唱不好,师傅骂她,宋潇声也骂她。
“用心唱,身上就会那么一件本事,”宋潇声拿袖子给她抹眼泪,“别再耽误了。”
小樱桃“嗯”了一声,心里也很难受,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唱不好了,宋潇声的嗓子不行了,她就如同共生一般,每亮一次嗓,她就替宋潇声疼一次。
终于登台,却不是预想中的那个人,也不是预想中的那个场景。
只算是差强人意,有人打赏,也有人喝彩,赞她身段美,人标致,别的就没了。
她唱得不好,自己心里也知道。
师傅天天骂她,骂得她蔫头蔫脑,上台更没劲了。
“我看你那魂儿都被宋潇声给勾走了,贱骨头——”
师傅烟管子戳在小樱桃额上,小樱桃跟着劲儿往后退,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魂儿,她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樱桃。”
“嗯?”
“你跟不跟我?”
宋潇声垂着手,目光很锐利地盯着她。
小樱桃眼里泛出一点泪光,“跟。”
“我做贼去,你跟不跟?”
“跟。”
宋潇声搂了她,小樱桃伏在他怀里,闻到了甜味。
班子里闲言碎语渐多,小樱桃不怕,宋潇声更不怕,他是不能唱了,可班子里的师弟也依然不敢对他造次,大师兄坏,除了对小樱桃,对谁都坏。
“师傅,”宋潇声跪在地上给师傅磕头,“樱桃已经是我的人了,她是我媳妇,求您照顾,徒儿不孝,学艺多年,没有本事登台,班子里肯给我一口饭吃,我感激不尽,可我不想要饭过一辈子,师傅,我走了,等我干出一番事业,出人头地了,我再回来孝敬您。”
“混账东西,你走,我还得替你照顾媳妇……”师傅已经一大把年纪,伸手拍了自己珍爱的徒弟,老泪纵横道:“你呀,福薄啊……”
宋潇声走了,他带走了自己那把剑。
“樱桃,等我。”
“嗯,”小樱桃点点头,“师兄,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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