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清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要……”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看起来跟那天在暴雨里找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茫然无措,迟缓单纯,说话声慢慢的。
就像那天听到他的名字,他也能最快说出答案。
“……陆以朝才不要我。”
屋子里只剩陆以朝一个人了,花雕又回到沙发靠背上睡觉,差点就被祁砚清抱走了。
陆以朝垂眸点着烟,他面无表情地抽着。
刚才走之前谈妄说:“你们的相处还是有用,砚清已经有变化了,脑袋里的血块是一方面,腺体的影响又是另一方面。”
谈妄拍着陆以朝的肩膀,“我先带砚清去做检查,你等我联系你。”
陆以朝一动不动地抽烟,一支接一支,烟雾缭绕,心脏钝痛痉挛。
他有很多话,当着祁砚清的面总说不出口。
祁砚清做了很过分的事,让他耿耿于怀这么久,让他恨了三年有余。
他又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报复折辱祁砚清,一面觉得他就该被这样对待,一面又觉得自己贱。
到头来的结果就是祁砚清说自己没有家。
谈妄把祁砚清带到了医院,和周简说:“你去买点饭,买他平时喜欢的就行。”
周简想了想,说:“没啥喜欢的啊,那我就都买点。”
现在只剩谈妄和祁砚清了,两人坐到诊疗室里。
这个地方很安逸,沙发很柔软,房间没什么怪异的香味,只有一面不会喃凮照到人的窗户,不会过分亮,阳光正合适,外面绿树茂盛,生机勃勃。
谈妄没穿白大褂,就只是跟祁砚清聊天,“砚清,你现在有想起什么吗?名字呢。”
祁砚清在这里很放松,陷在沙发里摇头。
谈妄问:“你觉得祁砚清好不好?”
祁砚清愣怔了一瞬,眼底一片迷茫,然后摇头。
“陆以朝呢,陆以朝好不好。”
祁砚清眼睛里很明显有了其他的情绪,还是摇头。
谈妄语气很温柔,像是轻轻卷起的风,“爷爷好不好。”
“好。”祁砚清捂着右耳,“爷爷……”
谈妄给他时间让他放松和发泄,过了很久才说。
“那爷爷是不是说过祁砚清很好。”
祁砚清低着头,两手撑着脑袋抓着头发。
过了很久很久才看到祁砚清点头。
“那祁砚清是不是说过,陆以朝很好。”
这次祁砚清很快就摇头,眼里浮了一层泪。
谈妄把纸巾放在他手里,换了问题,“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脚疼吗?”
“疼。”
“腺体疼不疼?”
“疼。”
谈妄揉着他的头发,“那闭上眼睛,睡醒就不疼了,在谈哥这里什么都能说,谈哥替你保守秘密。”
祁砚清就这样睡着了。
谈妄在写病例,写来写去也跟之前差不多,老毛病反反复复。
砚清在这种时候想找他,这并不意外。他是祁砚清的心理医生,是很多年的事了。
他知道砚清很多想法,也知道他一些秘密。
他的信息素对砚清来讲,代表了可以放松,可以倾诉,可以依赖,是可信的。
谈妄看着病例,具体问题要等他恢复才行。
不过现在的祁砚清比之前更喜欢表达。
之前从不说疼,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不发泄自己的难过,这是很糟糕的情况。
可现在不一样了,少了那一层一层的心理枷锁,他没那么多顾虑。
而现在最方便治疗他腺体的办法,都和陆以朝有关。
一切都要等祁砚清好了再让他自己做决定,现在他的确需要和陆以朝聊聊了。
晚上。
谈妄和陆以朝在医院车库碰面,周围比较黑,他们在角落站着,这里只停着谈妄一辆车。
“他怎么样了。”陆以朝叼着烟,脸色不怎么好看。
“睡了,哭累了。”谈妄说。
陆以朝烦躁地皱眉,怒火在身体里乱窜,他克制的情绪,又问:“你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是不是因为他病了?你是心理医生,你……”
“无可奉告。”谈妄温和地打断他的话,他是心理医生,不是调解员,为病人保守秘密是第一准则。
谁都不会希望自己最深处的秘密别人知道。
“那你……”
谈妄再次打断他的话:“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砚清的事。”
陆以朝点头,眉头紧蹙:“你问。”
谈妄笑容温润,推了推金属框眼镜,淡定地看着陆以朝,看他脸色有多差,神情憔悴不安,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下。
“你到底要问什么!你快点问!”陆以朝不耐烦地说。
谈妄笑着:“陆以朝,你是不是喜欢祁砚清?”
第75章 “祁砚清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吗?”
地下车库太安静了,昏暗中偶尔亮起车灯,灯光从某个方向直直射过来,车轮撵过水泥地面的摩擦声都那么清晰。
陆以朝过快的心跳都仿佛有了回音,在身体里回荡震颤。
过了很久,陆以朝看向谈妄,深邃的目光藏敛着情绪,声音很低,“和你有关系?”
谈妄听了这话反而笑了,往车头一靠,眉眼间严肃的情绪淡去很多,“不敢回答啊。”
陆以朝偏头盯着某处,“要问什么就快点问,我不跟你废话!”
他越急躁,谈妄就越淡定,递给陆以朝一支烟。
陆以朝刚点着烟,就听谈妄说:“人的神情要比言语来得更真实,有时候说出口的话反而没什么意思,所以你回不回答我都无所谓。”
陆以朝脸色煞白,闷声抽烟,白雾散在他脸边,“那你真的喜欢他?你们什么时候……有感情的。”
“谁不喜欢祁砚清。”谈妄语气轻描淡写,带着成熟男人的游刃有余。
他轻弹烟灰,转头笑着问陆以朝:“他高二的时候就很迷人了,明艳高傲,不可一世,很难让人不喜欢。不是吗?”
“我们可不是高二才认识。”陆以朝眸光阴戾,语气咄咄逼人。
“哦。”谈妄点头,“那又怎样?生病了还不是不要你。”
“咳咳咳咳……”陆以朝被烟呛住,扶着车头剧烈咳嗽起来。
谈妄往车里看了一眼,确定人没醒过来。
才又和陆以朝说:“我看你好像还不明白,祁砚清决定放弃的东西,就是真的再也不要了。你现在和我争论能得到什么结果吗。”
陆以朝脊背稍弯,佝偻着身体,碎发搭下来,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神。
他的手有些抖,又抽了支烟咬在嘴里,按着打火机的指腹苍白,冒出火舌。
“陆以朝,如果不是你标记了他,你应该早就没有机会见他了,他现在身体虚弱,除了心理方面的慰藉,实实在在的疗伤更是关键。”
陆以朝说:“我知道,他现在睡着了,我去安抚他,等他一醒我就走。他在哪儿?”
谈妄:“你知道砚清失眠很严重吗。”
“失眠?”陆以朝拧眉,“不可能,他睡眠一直挺好的,他在我身边从来不失眠……”
谈妄却冷静地看着他,“砚清失眠的毛病已经有七八年了,不能长期服药怕对身体有影响。”
陆以朝眼神愣怔着,脱口而出:“那他怎么在我身边就能睡着了……”
“是啊,为什么呢。”谈妄反问,“为什么他唯独在你身边能睡着。”
陆以朝身体晃了一下,撑着车头。
他回想着过去,祁砚清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总在睡觉,车上、沙发上,参加活动的后台……很多地方,祁砚清都是秒睡。
周简说过好几次祁砚清失眠,他一直觉得是假话,因为祁砚清在他身边从来不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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