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听了故事给予回馈,闻雁书跟对方碰了杯,碰完抿一口酒,伸手压住对方抬起的手腕:“这杯已经失去饮用的最佳温度了,换一杯吧,以后抓杯脚。”
不远处供应红葡萄酒的桌子跟点心桌挨在一起,小学徒说:“刚才一直听我说话,害您没吃上东西,我帮您端份点心吧。”
没等闻雁书谢绝,对方就大步朝桌子的方向而去,走几步又回过头问:“闻先生,您自个儿来的吗?”
闻雁书想起刚刚郑乘衍在别人面前的坦率,他便也没有顾虑:“和我的丈夫,IDR的首席执行官。”
小学徒愣怔几秒,视线落在闻雁书攥酒杯那只手的无名指上,似赞叹似期待地说:“IDR的广告作品向来很有创意,要是我以后的设计能得到IDR的包装就好了。”
闻雁书不知道这句话含有多少拍马屁的成分,只知道听完对方的无心之言,他的心头突然炸了一记闷雷,击打得他的胸腔直颤悠。
这种感觉很奇怪,闻雁书不自觉地抬起左手抚上右手无名指的婚戒转了转,顿时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语气是警告更多,还是劝诫更多:“先踏踏实实走好脚下的路,轻易想得太远会被落差击退步伐。”
“我知道了。”小学徒虚心受教,拧身够来只干净盘子,“闻先生,您偏向哪个口味?桑葚果酱的可以吗?”
“他不爱吃果酱。”宴会厅的喧闹中突然横插进一道温润的嗓音,“也不爱吃太甜,还是我来吧。”
小学徒手中的盘子被人抽走,郑乘衍盛了几道不容易腻味的点心,回头朝还戳在一旁的小年轻笑笑:“我先把闻先生要回去了。”
餐盘几经易手,最后转到了闻雁书这里,他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握着香槟,等郑乘衍也盛了份食物后并肩向露台走去:“之前给我买果酱蛋糕是故意看我笑话?”
“不是故意,是试探。”郑乘衍好生冤枉,“你从来不对我提起你的口味偏好,不喜欢就不吱声儿拨开,我哪知道你是单纯不碰蓝莓果酱还是全都不喜欢?”
露台人少,两人挑了假山后面的位置落座,晚风被挡掉大半,人工湖上的暖色调灯光让人格外舒心。
闻雁书切下一小块糕点,问:“试探的目的是什么?”
郑乘衍反问:“你呢,你试探一款香精配方,目的是什么?”
闻雁书说:“改进它,开发它。”
郑乘衍噤声半晌,捏着叉子在“改进”和“开发”之间来回琢磨,前者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后者倒是让他动了点心思。
对方都吃完一块点心了,他才低下头对付食物:“我倒没那么霸道,人和物还是有区别的,对人来说,试探是想了解,了解是为了……”
他抬头,闻雁书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情绪。
“是为了以后需要帮你做选择时为你避开你不喜欢的东西,毕竟我们还要在一起过很久。”郑乘衍说,“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还要客套生分,别像刚刚跟那小年轻相处似的,他擅自给你夹果酱点心,你出于礼节不好拒绝,跟你碰杯,你不得不在公众场合沾酒。”
刚说完,闻雁书就端起香槟杯一口一口饮尽,喉结在衣领上方几番滚动,动作文雅得跟闻香时差不多。
郑乘衍突然想起他还没亲眼见过闻雁书闻香,只从时尚报刊上看过静态的照片。
仰头的缘故,闻雁书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撩向他,明明他没有需要吞咽的食物,却因这个不明不白的眼神而喉头发痒。
“干什么,”郑乘衍欠身抽走他的杯子,“否认我的观点?我可没逼你喝。”
闻雁书并没对他那番话做出任何回应,避重就轻道:“今天的心情适合喝点酒。”
杯子被郑乘衍抢去了,他起身打算到外面再要一杯,郑乘衍看他并无醉态,又怕对方离开他视野范围会突然撒酒疯,思量一二后说:“帮我也带杯白葡萄酒回来吧。”
闻雁书点头应了,转身绕过假山回到宴会厅上。
那些人挑酒,要么看品牌要么看年份,他靠嗅觉,对上感觉了就尝尝。
偌大的宴会厅已经不见那个小学徒的身影,他却漫步兜转在场子里回味对方的故事。他以为自己摸出个前调所要传达的信息能有多厉害,到头来一个新人比他还更能渗透爱情的真理,哪怕想法稚气,也比他这不懂爱情还要盲冲乱撞的强。
身旁经过捧托盘的接待生,他放下空酒杯,换走一杯满的,垂眼在对方下半身一扫,轻声提醒:“你裤链儿没拉好。”
那人脸都红了,他没理会,转去了别的地儿,看见角落有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小男生在狂吃蛋糕。
似乎觉察到他的注视,男生抬起脸来,那张脸画着精致的妆容,上眼睑在灯光下亮闪闪的。
“先生好。”那人拘谨地向他问好,随后自报家门,“我是羲和娱乐的签约艺人……”
“注意身材管理,”闻雁书盯着对方嘴角的奶油,“和形象管理。”
“请问您需要添酒吗?”负责露台区域的接待生停在郑乘衍面前,掌心向上冲对方手边的香槟杯抬了抬。
这杯子是闻雁书用过的,郑乘衍没计较,让接待生往里添了酒。
桌上的餐具撤走了,他对着闻雁书含过的杯口不知不觉把酒喝光,还没把人等回来。
郑乘衍坐不住了,决定还是到外面看看情况,刚迈进大厅,就见闻雁书正面无表情地和墙柱后的姑娘说话:“这位女士,你腰后的绑带松了,那边的先生在偷看你。”
“雁书!”郑乘衍大步走过去,刚靠近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酒味儿,“你这是喝了多少?”
闻雁书的双眼仍然清冽,脸上甚至没飘红:“七八杯。我去替你要杯雷司令。”
“我不喝了,”郑乘衍揽过他的肩,“走吧,跟羲和的老板打声招呼,我们回家。”
闻雁书睨着他:“你不跟那女的聊了?”
郑乘衍莫名其妙:“哪女的?”
闻雁书口齿清晰道:“张总监。”
郑乘衍看了对方一会,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掌下的肩头任由他握着,可平时的闻雁书惯会保持距离,绝对不会放任任何一个人与自己的长时间亲密接触,连作为他高中三年同窗的裴炀也不行。
“你是不是喝醉了?”郑乘衍问。
谁料闻雁书承认得爽快:“是。”
别人喝醉了撒泼打滚的有,抱灯柱哭爹喊娘的有,伏在桌上声泪俱下的有,郑乘衍就没见过闻雁书这样的,表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路走得笔直,眼睛也有神,嘴巴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实话,收都收不住:“那个杂志主编身材都走样了,还吹嘘自己能连做八十个引体向上。”
“窗边那姑娘换条项链应该会更加衬托气质,不过我尊重她的审美。”
“其实我今天不想来,结束一周的工作挺累的,还不如回家睡觉。”
“但是你在,我能稍微放松一些。”
郑乘衍心里一紧,问:“知道我是谁吗。”
闻雁书被他拥着往前走:“郑乘衍。”
结婚两年哪见过这样坦诚的闻雁书,郑乘衍摸不透自己此时心中所想,总之舍不得走太快了:“郑乘衍是你的谁?”
闻雁书脸上毫无害臊之色:“老公。”
第10章 愿不愿意
这个称呼由闻雁书嘴里跳出来,是突然的,也是平静的,轻飘飘浮在宴会厅的起伏声浪中,却让郑乘衍感觉一股热潮自身体某处腾升而起,急急地攻上嗓子眼,四窜得他口干舌燥。
有限的酒会时间里,小人物忙着与大企业攀关系,实力不分伯仲的忙着与你我结交,就郑乘衍谁都不想搭理,偏头附在闻雁书耳边听上了瘾:“再叫一遍。”
结果闻雁书喝醉了也还是那副骄矜的德行:“没意义的事说那么多遍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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