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也不屑去做这样的坏事,”
邹卫伊叹了口气,“就怕你没做,但有心人拼凑出了你做过的假象,就算污蔑不攻自破,也足够膈应你一段日子。”
“只要渝棠没事,我有的是精力应付他们。”
穆京宸念着渝棠名字时不动声色的阴沉让邹卫伊不禁打了个寒颤,克制的鸷怒比流露于色的暴怒要可怕太多。
不知不觉中夜色已然深沉,天缝中弥留的明光缓缓被车轱辘轧过空杆麦草时发出的咯吱声搅乱成晦暗的墨色,荒林之中的视野降到了最低,邹卫伊根据地形估计出的出口位置涵盖了大片茂丛,被穆京宸和甄晦各自带人包围起来。
邹卫伊被穆京宸留在了车上以保平安,他极少有机会临着夜色出城,因此听见荒野中飘忽的虫鸣狗叫不免有些脊背发凉,又联想起邹月吟讲给他听的那些志怪传说,更觉得心慌,只能一动不动、紧张地缩在座位上。
——咚!!
“救命啊——!”
只听车门被什么东西猛地敲击,邹卫伊吓得弹起来又撞到车顶,捂着脑袋惊惶地环顾四周,贴着窗户往外窥探时竟直直对上了一双不属于他的杏目。
“……!!”
邹卫伊被吓到失声,冷汗要顺着额角滴下来的时候又听见外头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
“你姐我是吃人的魔鬼么?看你一眼就将你吓得吱哇乱叫,你可真行。”
“……姐?”
邹卫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到邹月吟拎着手电筒去晃他的眼睛他才终于缓过神来,像见到救星一样慌忙给邹月吟打开车门,
“不是让你留在城里照顾好爹娘还有穆伯伯他们吗?你、你怎么也跟出来了?”
“穆伯伯不比穆京宸那臭小子可靠多了?没人敢动他们的,比起他们,你似乎更需要我照顾。”
“你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
邹月吟说着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三轮摩托,“速度挺快,就是容易吃灰。现在是什么情况?抓到林粤没有?”
“我也不清楚,但听着林子里头没动静……好在穆京宸还派了一队人去山坳里守着,以防林粤他脑子有病乱开出口……你忙着赶来该不会真只是为了我吧?”
“当然,”
邹月吟坐在后排翘起二郎腿,神色却不比姿态那般从容懒散,“我一在军部任职的朋友给我报信,说上头有人要整穆京宸,因为是机密所以没打听到,我怕他一回去就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想先来给他提个醒。”
“我猜也是……姐你是不知道,我俩出城的时候已经被军部、不,是被检查委的人给拦住了,你猜穆京宸他……”
“拦他救渝棠?好大的胆子,那不一油门把人给铲平咯?”
邹月吟恶狠狠道,正想给邹月吟抱怨穆京宸行事粗莽的邹卫伊闻言默默低下了头,
“铲是铲了……可惜那人躲得快,没平。”
“废物。”
邹月吟不屑道,她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的草垛之中砰砰传来两声哨声般的枪响,紧接着弹声齐发,原本寂静一片的丛林瞬然被火药味给点燃。
“找到了?!”
邹卫伊惊呼一声,正要开车门一把被邹月吟牢牢按住,
“老实呆在车上,别给穆京宸找麻烦。我俩下去不是送死吗?”
第82章 正骨
“老板!我们被埋伏了!”
打头从地道里钻出来的粗眉毛捂着中弹血流不止的手背低呵道,“南面和东面都有人开枪!”
“这该死的穆京宸!!谁让你个蠢货粗心大意,举着手电筒出去了!”
林粤咬牙切齿,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好在这林子广袤幽深,还没有人找到他们的具体方位,
“天黑下来他们看不清,怕伤到渝棠他们不会再贸然开枪了,我们分成两路走!”
“是!”
粗眉毛明白过来林粤的意思,一把抓住身后的另一位保镖将他往上顶,那保镖何尝不知自己要被当成吸引火力的诱饵,可无奈粗眉毛的枪管就抵在身后,前后都是死,不如出去搏一搏,说不准还能在枪林弹雨之中搏一苟活。
保镖被粗眉毛推出去惨叫好一会儿后,粗眉毛才又带着林粤几人屏息噤声,偷偷摸摸地从草窝里爬行。
“洋镖队就在山那头接应我们,只要我们能翻过这座山,穆京宸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那就一鼓作气……他想在林子里找到我们就像大海捞针……你可把箱子抬好了!现在还不能让渝棠死。”
林粤气喘吁吁地下着命令,他身后拉着同样在小喘的浸玉,二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多少有些不胜脚力。
粗眉毛靠着经验辨认出方向,眼看胜利在望,但他始终觉得心有余悸,不安地确认道,
“老板,那穆京宸……可是专打山匪的,我们上了山肯定没他跑得快,万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粤啪的一声掌了嘴,
“说什么晦气话!这一圈儿都是山,他穆京宸能猜到我们上了哪座么?管好你的嘴,好好认路!”
粗眉毛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蹚草而行,没一会儿便摸到了被野树枝掩盖住的上山小路。
浸玉一路受着惊吓,又被拖着逃了好久,腿腕子上早已被沿路草叶划得伤痕累累,此刻是体力透支,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掉队,可在踩上那铺满了湿滑泥泞的小路时还是一个没忍住滑倒在沟里。
“怎么回事!”
林粤皱眉低呵一声,和粗眉毛一起将浸玉从沟里拉了上来,却发现浸玉刚刚那一滑崴了脚,现在是动弹不得,连路都走不成了。
“我、我可以走的、不碍事……!”
浸玉忍着刺痛勉强笑了笑,她对林粤是敬畏多于欢爱,今天又亲眼看见林粤为了自保杀人如麻,此刻生怕林粤把她也当成累赘要除掉。
“肿得快有拳头大了,就算你现在忍痛走了几步,到山上也是寸步难行。”
林粤虽语气中有温怒的嫌弃,但并未提要丢下浸玉,这毕竟是他唯一放心养在身边的人,既对他忠心又保有无辜的灵气,最重要的是浸玉早年曾经在攀花楼被调教过应当如何当玩物,哄人的功夫十分难得,林粤怕等他逃回恩夷后再难寻到此等尤物。
思忖片刻后,横眉毛被林粤指使去背着浸玉,装有渝棠的大箱子则落到了林粤手里,虽然一动不动的物件比活人好搬动,但渝棠到底是个男人,身子骨比浸玉还是要重些,他们没爬几步路,林粤就累得将箱子扔在地上,半天只能喘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浸玉闻声虚搂着粗眉毛的脖子,见状悄悄环顾四周,半晌试探林粤道,
“老爷,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个办法,这夜黑山陡,您带着我和那箱子迟早要被拖累,不如将我和箱子先藏在山洞里,等您和镖队汇合后再带人回来寻我?”
她这番提议实际上是有私心的打算,林粤若是坚定一心不会抛弃她,就该自己亲身背着她而不是那箱财宝,将她交给横眉毛还不是为了在事不得已的危急时刻将她们俩当做挡箭牌。
与其拖到林粤无情抛弃她,不如她主动要求留下,带着林粤现在最看重的渝棠一起,才不怕被林粤丢弃。
“老板,此话可行。”
粗眉毛擦了擦汗,他现在已经劳心伤神,还真没把握能把他们都完完整整地带出去,浸玉的办法倒还有几分道理。
“……只能先这样了。”
林粤重重叹了口气,恼怒不堪,四面八方时不时传来几声枪响或是阵阵脚步,逼得他们像是惊弓之鸟,四面楚歌。
粗眉毛得令后如蒙大赦,立刻寻了草枝来当做山洞口的掩护,将装有渝棠的箱子和浸玉一起塞进了峭壁上的一处窄缝,那缝天然细长,周边还都是大大小小同样的洞,很难看出里头能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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