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嫂子说,我虽然年纪小,但资历可老了去了,”
小厨子拍拍胸脯,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还有未散去的青芒涩气,被渝棠这么一问一夸,更是什么都愿意偷偷和他讲一讲,好证明自己确实资历很老。
“这枪杆子交到穆哥手里之前,也就是穆老将军还在领兵时我就在这炊事营帮忙煮饭了,穆哥那几次剿匪我也全都跟在身边,虽然……虽然不能在前线,但是营里可没有什么人能和我一样次次都在,”
小厨子顿了顿,压低声音无奈地笑了笑,
“剿匪嘛,你死我活的事,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除了最安全的炊事营和不得不次次都打上头阵的穆哥。”
穆家营选建在一处山凹天堑之处,背靠着灯火通明的峪临城,面朝着一泻千里的平湾大河,视野开阔。
到夜晚时远处的水滩会和天边的星河连成一片,汇成一片茕茕星光,被晚风吹送着刮过连片的稻香青草,直抵军营,而在营外的斜草坡上,则伫立着数以千记的冰凉坟碑。
穆京宸常和他们说,如果那时候不是遇到了渝棠,他也就躺进土里,死的一点都不得其所,所以现在他怎么宠着渝棠,营里的这些兄弟们也都不觉得过分。
“穆京宸每次都会受伤吗?”
渝棠缓声问道。
怀里的面粉袋里飘出缕缕淳厚的麦香,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极有厚度的穆京宸。
他明明该像其他矜贵少爷们一样,或在大学中修习知识,或在舞厅中享乐纵欲,可大少爷们身上本该环绕着的脂粉香气在他那里却都变成了道道深红的伤痕。
“小伤嘛不值一提,就是有时候防不住那些匪徒玩阴招搞突袭,那样会伤得重一些,不过命是能保住。”
小厨子挤眉弄眼,“嫂子心疼穆哥?嘿嘿。”
渝棠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是状似无意地问道,
“穆老将军在的时候,你也经常跟着出征吗?”
“那时候我年纪更小,不像现在,不过重要的几次战役我可是也都在,比如彰定、迦城,还有恩夷山……”
“你去过恩夷山?”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渝棠几不可见地捏紧了拳头,
“你当时多大?记得多少事情?”
“恩夷山啊,我就记得那地方的土匪可机灵着,装作良民招摇撞骗,原本我们没打算在恩夷开战,好在穆老将军慧眼善辨,看出了不对劲,不然恩夷城现在估计就是土匪的天下啦。”
小厨子一五一十地回答道,而渝棠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装作良民,慧眼善辨。
这八个字如同一把开过锋的匕首剜入渝棠心里。
那么多条人命躲过了土匪发难,却没躲过正规的剿匪军,不仅枉死于枪林弹雨之中,连死后都还要背负着匪名,不得沉冤得雪。
“不过嫂子你问恩夷山干啥?那么南的地方,你有亲戚在?”
小厨子好奇地看向渝棠,“诶,你是不是不舒服?面粉太重了吗?要不还是我来搬吧!”
“没有,就是以前听说过恩夷一战,有些好奇……”
渝棠摇摇头,正欲再多解释些什么,突然感觉到肩头一轻,抬起头只见是已经穿戴整齐的穆京宸将面粉包抢了过去。
“大大大大哥……你咋来了啊?”
小厨子差点被吓出魂来,穆京宸看到他竟敢让嫂子帮忙搬东西可不得活活掐死他啊!
“这包面粉是能压死你?”
穆京宸单手将面粉袋抛出去,被小厨子牢牢接住,
“不得不得,嘿嘿。”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会儿不难受了?”
渝棠说着还帮穆京宸将衣领扯好,心里则担心着穆京宸听到了他们多少谈话内容,会不会因此对他生出怀疑?
“洗完澡就退烧了,而且我得出来找猫。”
穆京宸揽起渝棠就要往营房走,并没打算帮小厨子把面粉送去还有几步远的厨房里。
“猫?”
渝棠不解道,“你在这里还养的有猫?”
还未走远的小厨子耸了耸肩,得,嫂子这是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穆京宸当成猫了。
“他们有时会给野猫喂食,久而久之营里就住下了几窝,你喜欢猫吗?喜欢的话我抓几只来陪你玩。”
“渝眠对猫毛过敏,所以我没怎么摸过小猫。”
渝棠摇了摇头,但因为觉得新鲜又忍不住问道,
“你要找的是白猫,黑猫,还是花猫呀?”
“是只甜猫,不过现在不打算找了,免得你沾到猫毛回去害你弟弟难受。”
穆京宸边说边推着渝棠一路回到营房,注意到渝棠有意无意地扫向他的下身,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穆先生,人兽有别,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的!”
渝棠义正言辞道。
“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怎么不进屋?”
“我还是想逗逗猫。”
渝棠不好意思道,“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晚风将月色吹得清甜,渝棠那双漂亮的眼里难得映出点点纯粹的光,穆京宸叹了口气,这让他怎么能够拒绝?
“可以,不过你想逗猫的话今晚得和我呆一屋。”
“……为什么?”
渝棠歪了歪脑袋,“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
“那些猫怕生认主,我不在的话,它们可能会挠伤你。”
穆京宸带着纯然的笑意,脸不红心不跳地胡编乱造道。
第20章 豆花拌醋
今天回来得晚,这一章有点短TAT后面几章尽量加长~
“谁说要把猫带进屋里…找到猫看一看摸一摸就行了。”
渝棠有些犹豫不决,毕竟穆京宸他……他自己也说自己补得有点过火了,万一这火半夜又烧起来,他们俩又共处一室,保不齐第二天一起生病。
“小渝老师不会忍心让发高烧的病人大晚上站在外面吹冷风吧?”
穆京宸睫羽微垂,看起来还有几分委屈。
“可是我睡觉睡相很差,还喜欢和人抢被子,小时候渝眠都被我害得生了几次病。你既然还发着高烧,那就更不该和我一起睡……”
“我只说想和你呆在一间屋里,”
穆京宸轻笑一声,上手揉了揉渝棠头顶软塌塌的头发,
“小渝老师倒是自己先入为主,觉得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了?”
“……穆京宸!”
渝棠咬牙切齿地盯了穆京宸半晌,最终只能眼巴巴地咬着嘴唇把他人往外推了一把,“明天让甄晦把糖罐子拿给你,我可不会再陪你喝苦药汤了!”
“不贫了,”
穆京宸笑道,“糖都给你吃了,你比糖都甜。”
“那药都给你喝了,你比药还苦。”
渝棠气鼓鼓地和穆京宸斗嘴,“所以,你的猫咪呢?该不会是穆先生随口编造出来的由头吧?”
“当然不是。”
穆京宸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胳膊,带着渝棠窜入营房之间错落的小道子,穿过层层重叠的花木后停在了一排胡杨前。
屹立在荒野与营地交界处的胡杨林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夜晚风吹叶响,残枝簌簌,让人不禁觉得阴森。
渝棠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穆京宸用手指点住了唇,
“嘘,你听。”
穆京宸有意挡在树木间的风口缝隙,避免萧瑟林风将渝棠的鼻尖吹得通红。
渝棠屏息凝神,认真又紧张地竖起耳朵,果真在林叶摩擦的呼啸声中听到了几声细细的猫咛。
“有猫!”
渝棠顿时双眼放光,满怀期待地看向穆京宸。
穆京宸对他这样的目光十分满意,连那还未痊愈的感冒带来的头疼和不适都被渝棠眼里的光给驱散开去,他搂了搂渝棠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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