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眠垂眸,将手中的勺子递给渝棠,
“哥哥,你知道吗?我自己都以为我会喜欢杀人的感觉,但我杀他的时候并不觉得痛快,我只觉得这是我命里该做的事。”
“这本该是由我来做的。”
渝棠咬了咬唇,却被渝眠笑话了半天,
“你们下不去手的,要是只用杀了他便也罢,为了从他嘴里撬出点儿东西,我可花了一会儿去想该怎么折磨他……看见你手上那勺子了吗?我砍断了他半根胳膊,剩下的就用那顿得不行的勺子一点点地凿,没一会儿他就哭着求我给他一个痛快,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做。”
如何折磨林粤的过程渝棠并不关心,他只注意到渝眠说的是,“你们”下不去手。
渝眠见他好一会儿不说话,揶揄道,
“哥哥被吓到了?我还以为哥哥和渝雪儿是唯二不会觉得我狠心的人呢。”
渝棠没有回应他,而是抬眸望着渝眠的双眼,就算是渝眠,在紧张时也会控制不住地多眨两下左眼。
“渝眠,第一刀……不是你动的手吧?”
渝棠的声音缓淡平静,却如一颗千钧之重的铁块落入海潮,波澜万点,寂静生寒。
渝眠原本还想狡辩,但心知瞒不过渝棠,只得冷笑了一声,
“要不我怎么早就说过,哥哥你比我可怕得多。”
那砍在林粤身上的第一刀确实不是渝眠动的手,渝棠在掀棺时便注意到,林粤胸口下方有一道本该成为致命伤的口子。原本林粤身上千疮百孔,一道伤口不足为奇,只是其他伤口都干净利落,唯有那一条像是从下往上被刺入了林粤身体。
而渝眠个头比林粤高,渝雪儿却刚刚合适。
“就算是雪儿也没关系,有我在,就算有人告发你们滥用死刑杀人,我也……”
“有关系的,哥哥,”
渝眠平静地看着渝棠,“雪儿还要干干净净地留在你身旁,她心狠,但听你话,比我更适合保护你。”
“你是什么意思……?”
“我累了,”
渝眠苍白地咧嘴笑了笑,“而且憎恶穆家人已经成了我活下去必不可少的习惯,所以我在这里待不下去。我要离开了。”
“你去哪里?你能去哪里,你……”
“小哥你不要走!”
站在门外多时的渝雪儿推门而入,踉踉跄跄地扑在渝眠身上,渝眠并未抬手接住她,但也没有将她甩开。
“都是我的错……是我冲动,早知道这样会害得小哥你离开的话,我宁可不亲手杀了林粤!”
渝雪儿泪流满脸地看向渝棠,
“哥……你别怪小哥,你不要赶小哥走,都是我,我恨极了林粤……我怕夜长梦多,是我自作聪明……!”
前夜里是渝雪儿先悄悄溜去阁楼和渝眠说了会儿话,离开时故意没有落锁,她当时话语间已经显露杀意,渝眠察觉到不对劲,追出去时已经看到渝雪儿刺伤了林粤。
他将渝雪儿赶了出去,说会解决这件事,渝雪儿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人,跑回房间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却听闻林粤留下认罪书惨死的消息。
“小哥,小哥你别走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一个人在外头漂泊的日子有多艰难我比你清楚,我们好不容易能不受这个苦……”
“可我不想走出去。”
渝眠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太阳照不到的墙根处,他的目光略过渝雪儿直直地看向渝棠,
“我不怪你丢下我了,是我自己,不想走出去。”
“小哥你在说什么啊?!哥你别让小哥走……小哥身体都没好完全,哥……!”
渝雪儿红着眼睛央求道。
“我知道了。”
渝棠摇了摇头,“林粤的死会按吞弹自杀处理,我会收了他的棺柩让他暴尸荒野,被野狗分食也好晒成脓灰也罢,是我给死去的家人们的一个交代。”
“哥……!”
渝雪儿急得泪珠子咕噜噜地往外冒,只听外头突然有阵阵欢快的脚步,她赶忙闭上了嘴,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只见邹卫伊乐呵呵道,
“渝棠!穆京宸回来了!”
渝棠眼中倏然一亮,渝眠见状冷冷嗤笑了两声,
“哥哥快去吧。我也不会立刻就走。”
邹卫伊拉着渝棠小跑着上楼,地下室中的血色斑驳被厚重的青石地砖闷成肥沃的土壤,育了一树树繁盛的海棠,春日热闹。
“先生……!”
渝棠朝着穆京宸跑去,被拥入怀中时听到了穆京宸克制的闷哼,知道他身上定是带着伤,
“他们对你用了什么刑?有没有不给你饭吃?你……还疼吗?”
“不疼,”
穆京宸笑似辰光,没来得及修理的胡茬在渝棠的颈间蹭得渝棠生痒发笑,只听穆京宸声音温柔,
“只是没有你在,吃什么都没滋没味。”
花期拥挤,院里的杏花海棠都赶着时节晕了满树的淡粉鹅白,有的花瓣被风吹入地下,落在地下室肮脏的血污边上,被渝雪儿轻轻拈起。
“你也上去吧。哭得像我死了一样。”
渝眠并未分给她目光,只是接过渝雪儿手里的花瓣朝角落走去,“只是每个人都有该去的地方而已。”
第89章 允囍
得知要亲自背着渝棠才能把人娶进门的穆京宸:还有这等好事?
“小渝老师怎么又像小猫儿一样?”
穆京宸由着渝棠又是扳着他的下巴又是撩开他的领子,上上下下一顿摸索,检查他身上到底哪里因为受刑而有伤,渝棠的头发丝肆无忌惮地挠着穆京宸的喉结,扰得穆京宸只能轻轻按住他,
“我才关了两天,就让你想成这样?”
“我却觉得像过了两年,”
渝棠看他衣服上还留有已经干涸的血印,眼下也是一片乌青,看来在刑讯室里根本就没合过眼,更觉得一阵揪心。
“你要是去享福的也就罢了……那可是你们军部的刑讯室,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进了那地方不掉层皮是出不来的。”
“我不就好好地出来了?那是我的主场,从来都是我让别人掉皮,他蔡鹤想拿捏我还早了点,而且多亏了我们小渝老师,我才没有落入蔡鹤处心积虑设计的圈套里。”
穆京宸笑着往渝棠耳朵尖儿上蹭了蹭,渝棠闻出他身上的灰尘味,重重抽了抽鼻尖,将老想往他身上黏的穆少爷推开了两厘米,
“我把我家祖传的镇国宝库都拆开来送给了你,穆先生是不是得把自己洗洗干净送给我?”
“确实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聘礼,”
穆京宸自见到渝棠后就合不拢嘴,他还说渝棠像猫儿,自己却像极了那急着将摇摆的尾巴往渝棠身上缠的大狗,
“我穆家军定会物善其用,若有国难,则挺身安邦镇邪,若海晏河澄,便护你常乐常安。”
“先生把我宠得太高,我才不要你的穆家军。”
渝棠踮起脚,下巴也垫在穆京宸肩膀上,好趴在他耳畔和他说小话。
“那便是只要我,”
穆京宸搂着他的腰拍了拍他的背,“今晚就洗干净主动送到你面前。”
“先生先养好伤吧!”
渝棠失笑,和穆京宸黏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和他分开,
“蔡鹤那里怎么说?”
“他枉顾军令、擅动军备,活罪死罪样样难逃,咱家那老爷子正在办他呢,等收集好材料直接交去检查委,参与此事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渝棠听罢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一沓叠得十分规整的薄纸,展开纸张的瞬间浓烈的血腥味也扑鼻而来,
“林粤写了一封认罪书,将他和蔡鹤的罪行都认了……之前先生问我想要林粤怎么死,他已经按照我想要的方式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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