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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55)

作者: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04:57 标签:强制 狗血 np

  老实说,这样的时刻,他其实谁也不愿看见。
  “嗯,”黎问看他恢复了精神,也不迟疑,道,“我先走了。”
  薛枞在医院又待了一周才出院,其间向律所请了病假,与之前没休的年假合在一起,可以有很长时间不用去工作。说来也奇怪,宋澄竟然销声匿迹了似的,没再烦他。
  甚至连薛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孟南帆,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晚的情形薛枞已经不愿意回想了,或者说是不敢。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薛枞再痛,也能逼迫自己面对现实,反而比一般人清醒得更快。他不报希望的时候,便不会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里。
  薛枞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复健自己的双腿,也没有余力再分神去进行别的交际。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一日,薛枞照例去医院检查,却在途中被人截住。
  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枞。”
  他似乎很急,薛枞能听见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
  薛枞回过头去,那人也同时开口:“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到来人,薛枞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又转回身去,目不斜视地打算离开。
  可他的轮椅被人按住,那人一贯冰冷的声线里尽是焦灼,竟然说道:“对不起。”
  “之前的事情,是我唐突了。”路衡谦的声音失了往日的冷静,头一次没有将锋利的言辞对准薛枞,反而带着一丝歉疚。
  高大的身影将阳光遮挡了一些。薛枞被笼在他的影子里,避无可避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路衡谦表情严肃,气势比少年时候更加凛然,连嘴角的弧度都似乎是锐利的,难以令人亲近,也说不出任何温柔的话来。可他今天一反常态地服了软。
  “事急从权,只能先打扰你一下,”路衡谦失却了公事公办的口吻,语调都急促了不少,可他说是去见一个人,却连那人的踪迹都找不到,“南帆他……你和他联系过吗?”
  薛枞了然。
  路衡谦或许对他有着一丝歉意,可这一分一毫,都是被激发于对孟南帆的担心:“所以,你才道歉吗?”
  他根本不需要路衡谦的道歉,也没有去见孟南帆的意图。这两件事本不必要混为一谈。
  路衡谦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目的性太强了一些。但他并没有旁的办法,束手无策之际才来寻到薛枞。
  孟南帆以往虽然也常常一两个月的外出,却与这次并不相同。
  “我对你有过一些误会,是我太武断了。但南帆他……”路衡谦见薛枞没有配合的意思,才将话说得更清楚,“上次之后,就没人联系得上他,大家都很担心。”
  “是吗,”薛枞没有如路衡谦想的那样,露出关切的神色,他无动于衷,“又关我什么事?”
  那目光锋利,直视着路衡谦眸中的焦虑,要将它搅碎一样,却又澄澈得像是将人照得无处遁形的镜面。
  路衡谦被这目光一刺,自知理亏,因薛枞冷淡态度激起的不满,又悄然褪去了一些。他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劝说道:“你不是他的朋友吗?而且他对你——”
  “朋友?”薛枞像是觉得可笑,挑了挑眉,“我好像高攀不起。”
  路衡谦一愣。
  他从没细究过孟南帆与薛枞的关系,见他们总是搅在一起,便理所当然地认定二人关系匪浅。即使出了上次的事,他也以为多半是源于误会。可薛枞竟仍然与高中时候一样,根本不把孟南帆放在心上。
  但路衡谦本就不适合充当说客,话到这里,也不欲与薛枞争论,只道:“就算这样。你联系他试试,好吗?”
  “不。”薛枞拒绝得毫不犹豫,又伸手将他隔开,“你也可以走了,不要挡到光。”
  路衡谦难得地收敛了脾气,但他见薛枞的做派,又觉得自己压根儿没有误解过什么。眼前的人,果然自私且冷漠,不具备丝毫同理心。
  那日孟南帆受伤被送去医院后,路衡谦因为下午还有会议的缘故,先行离开了。孟南帆的伤口其实不深,却也住了几天院,谢绝了所有探望,到出院那天,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之后与路衡谦联系过一次,语义含混,大致是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不用找他。过了不久,又打电话过去,反复叮嘱他别去打搅薛枞,之后便关掉了手机。那通来电,成为他失去踪迹前的最后一次通话。
  直到近两个月彻底的杳无音信,才让周围的人觉出不对。平日里与孟南帆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向路衡谦打听,孟南帆的妈妈也有些坐不住了,想要报警。
  路衡谦后来去过他家中一次,见满屋都是凌乱的画具,地上堆了几幅胡乱摊开、没有完成的油画,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客厅。
  至于程煜——路衡谦早就让秘书联系了他的父母,将人领走了。
  他倒没觉得孟南帆是出了什么意外,思来想去,记起孟南帆含糊的语气,也只推测出症结在薛枞这里。
  “我可能做了没有办法弥补的错事,”那时的孟南帆相当消沉,说话也颠三倒四,“但我也已经快分不清臆想和现实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要离开一阵子,”从前总是恬然又轻快的笑意消失殆尽,孟南帆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语气沉静下来,“先让我整理清楚。”
  他没有留给路衡谦回话的余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联想到孟南帆之前的心理状态,甚至出现过的另一个“人格”,路衡谦猜测他的精神出现了紊乱和异常,便只想尽快将人找到,再找合适的医生进行治疗,以免拖延久了,造成更加难以估量的后果。
  可路衡谦应付不来薛枞。
  他想要强硬地将人带走,又担心孟南帆知道后更加不快。
  有零星的雨滴落在肩头。
  沉甸甸的浅灰色烟云飘在天空,天色也暗沉下来,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路衡谦站在薛枞身边,比他高出许多,低头便能看到雨水顺着薛枞渐湿的黑发滑到额头,再渗进他的眼睛。薛枞抬手揉了一下,眼眶因为异物的侵入而泛红。
  薛枞的体质看上去就是极弱的,路衡谦伸手替他挡雨,却耐不住雨势渐大,只好脱了外套,替他挡在头上。
  “你怎么还没走?”薛枞偏头避开,眼眶却像是更红了一样。
  路衡谦本想将他推到不远处的商场屋檐下躲躲雨,又见薛枞浑身都淌着水,脸色越显苍白,两颊也透出受了寒的淡粉色,便打算将他带到自己在附近的一处公寓。
  “先去我那里,”没有给薛枞再次反对的机会,他直接推动了轮椅,“等雨停了送你回去。”
  行动受制于人,是薛枞最无力最挫败的时候。挣脱的后果,只能是更加狼狈地摔到沾满泥水的地面。
  他咬牙没有说话。
  四周都是仓皇避雨的人群,像一群无处逃窜的虫子,而他是其中最无能为力的。
  薛枞微微闭上眼睛。
  路衡谦的公寓是顶楼的一个大平层,客厅与卧室都安装了落地窗,将视野拉得更加开阔。
  他将薛枞带到客厅,见他的轮椅也湿透了,便把人扶到沙发上,替他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又把轮椅推到旁边晾干。
  薛枞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风景,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路衡谦将他安顿好之后,给孟南帆发了一条短信,说是薛枞在他这里,其间还一连接了许多电话。他怕吵到薛枞,便顺手关了门,去到另一个房间,连跟薛枞再交代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他其实很忙,为了孟南帆的事情才丢下一堆工作奔波,甚至不愿假手于人。
  随着阅历的增长,路衡谦待人接物都比少时更沉稳一些,连面目都随着逐渐成熟而显得更加俊朗,是可以被托付和依靠的人。只有面对挚友的困境,才会偶尔地失去冷静与自制。
  没有比他更可靠的朋友了,可是当他的眼睛看不见你的时候,便没有比他更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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