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94)
商牧枭闻言一愣,紧蹙的眉心都舒展了几分。
“什么意思?”
他并非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想要我更明确地说出来而已。
怎么这么爱撒娇呢?
“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的意思。”我掰开他的掌心取出车钥匙,朝新车按下开锁键。
“咔嗒”两声,车门解锁,我抬抬下巴,道:“去,试试。”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住?”他不动,只是执拗地询问我关于同居的问题。
在他看来我做下这个决定或许非常突然,可这几天我其实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恋爱交往和同居结婚是不一样的,哪怕我没有经历过婚姻,也深知这其中的差别。
恋爱是风花雪月,是罗曼蒂克,住到一起,却更多是柴米油盐,生活的方方面面。
我已独居十几载,早就习惯了凡事一个人,要适应另一人的生活习惯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我愿意尝试,愿意与商牧枭一同慢慢磨合。
每个人从出生起就是独一无二的,拥有许多棱角,也有许多孔洞,独自踉跄着走在人生路上。
遇到不适合的人,这些角就会变成刺,伤害对方,也阻碍自己。可一旦遇到合适的人,榫卯相合,两个人成就一个整体,便能在人生路上无往不前。
然而,并非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能完美契合,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在跌爬滚打中磨去一些彼此的棱角。
有人喜欢用“牺牲”这个词来形容两个人之间的磨合,但我不喜欢。我不觉得这是牺牲,对我来说,这更像是一场进修,学习怎样才能更好的从一个人生活,变为两个人生活。
“你不想就算了……”
“想!”商牧枭像是怕我反悔,吐字又快又有力,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从我手里又再次拿回那把车钥匙,“我们一起住,你,我,还有蛋黄。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一起生活。”
他越说眼睛越亮,脸上笑容灿烂,是这几天来,我见到的他最开心的表情。
虽说他的心愿是买辆“小小”的车,但考虑到舒适性,最后我还是选了辆看起来体量敦实庞大的suv车型。
商牧枭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从皮饰到车漆再到油门反应速度都被他夸过一遍,完了直接开着就要回他自己那栋楼去搬东西。
他才刚出院,医生都说要静养,怎么好来来回回操劳?我忙阻止他,让他等周日再说,到时我和他一起搬,反正他那些箱子多数都原封未动,搬起来也方便。
“好,听你的。”他靠过来亲了亲我的唇角,随后又将车开了回去。
到了周六,带上蛋黄以及它的一应外出用品,商牧枭开车将我送到了我父母家楼下。
其实我原本是不想要他送的,奈何蛋黄是只娇气的小家伙,一有不顺就以高分贝惨号抗议,商牧枭怕我开车分心,便坚持要送我。
“你好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再来接你。”他抱着蛋黄,将我送到单元门口。
“嗯,路上小心。”点点头,接过蛋黄,我按下应答门铃,之后目送商牧枭上车。
似乎知道是我来了,门铃接起又挂断,没一句话门就开了。
“来了!”
北岩打开门,本来笑得兴高采烈,见到我的模样突然就愣住了。
“哥哥……你……你站起来了!”他仰头看我,“你好高啊。”
我笑了笑,俯身将蛋黄交到他手里:“它不不喜欢待在硬地上,你抱它到沙发上玩吧,它很干净的,昨天刚洗过澡。”
小孩子很容易被分去注意力,上一刻还在惊叹我站起来了,下一刻北岩便欢天喜地地接过小狗。
“它长得好大了呢,之前小小的,我一只手就能举起来。”
我进到屋里,关上门道:“吃完了就睡,吃得还多,能不胖吗?”
说着话,姑姑与我父亲从餐厅一前一后出来。
“小芥你来啦。”
可能是姑姑和我父母说过我的事了,父亲见到我如今的模样虽然也有些怔忪,但并没有表现的太震惊,脸上还算镇定。
“刚刚我还和你爸妈说起你呢。”姑姑过来搀住我,将我往餐厅方向带。
我脱下肩上背包放到一旁,经过我父亲时,顿住脚步,叫他:“爸。”
这个称呼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以至于说出口后,连我自己都感到尴尬——我们的关系已经疏远到无法承载这样亲昵的称呼。
他背着手,淡淡嗯了声。
“那狗你在养吗?”他盯着北岩和他怀里的狗问。
北岩这会儿已经带蛋黄坐到了沙发上,蛋黄身处新环境显得有些拘谨,但兴许是还记得北岩身上的气味,趴在北岩怀里一动不动,乖巧得跟只玩具狗似的。
“是。”与商牧枭住到一起后,蛋黄也可以算是我的狗了。
“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你还养狗?”父亲眉心一蹙,板着脸道,“要工作要照顾宠物,你有这个精力吗?”
我以为,面上的平静至少可以维持到这顿生日宴的后半段,我和他们说商牧枭的事情之前。
事实证明,我可太低估我父母了。
他们对如何才能把气氛搞糟,可实在是太拿手了。
第73章 带你回家吃饭
再要我父母这个年纪的人改变想法改变说话方式,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我也可以与他们据理力争,但最后无非是发展成一场令人疲惫的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沉默下来,不再多言。
父亲似乎还想说什么,姑姑先一步将我拉进厨房。
“这些晚点再说,先去见见你妈,她忙活了一下午,知道你要回来做了好多菜呢。”
饭桌上如姑姑所说,摆了不少烧好的菜,蒸炒焖煮,看着颇为丰盛。
厨房溢满油烟,抽油烟机开到最大仍然觉得呛人,母亲系着围裙,正将一篮洗过的绿叶菜倒进油锅。水与油接触,发出剧烈炸响,使得厨房噪音更大。
“蔓娟啊,你看谁来了!”姑姑大声道。
母亲闻声转头看来,一见是我,将炉灶上的火转小,掌心在围裙上擦了两下,仔细地上下打量起我。
“妈。”我笔直地站在她面前,任她打量。
她的视线主要集中在我的腿部,有几次似乎想要触碰黑色的外骨骼,手抬起了,到半途又会放下。
“得有……十二三年没见你站起来的样子了吧。”
“嗯,差不多有十三年了。”
她虚指我右手握着的拐杖,问:“要一直拄着这个吗?”
“不用,这个拐杖主要是为了让我能更快适应站立的,再过十几二十天,我就能完全脱拐了。”我低头紧了紧握把,道。
她点点头,“哦”了声,回身将火转大,继续炒菜。
“还有两个菜就完了,你们先准备碗筷吧,等洛羽来就能开饭了。”
姑姑从筷架里取出一把筷子递给我:“碗跟勺子我刚已经拿出去了,你先去摆上吧。”
我一出厨房,姑姑便把玻璃移门给拉上了,只能隐隐从缝隙中听到溜出的一星话语声。
“儿女自有儿女福,我现在也想开了……”
父亲捧着他的大茶缸,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正在看他的手机新闻。电视里播着闹腾的动画片,北岩却已经没心思看,全副心神都在蛋黄身上,对它又抱又亲,不时还要耳语两句悄悄话。
这明明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家庭,我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让交心变得这样困难。
我曾经告诉商牧枭,怨恨也没有关系,不和解也可以,这句话如今或许也适用我自己。有很多事注定成为遗憾,太过纠结,久了反而成了心头的一块病,不如看开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副副摆好碗筷,姑姑也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洛羽今天公司临时加班,说是五点能走,这会儿估计快到了。”她看了眼墙上挂钟,道,“哥,小岩,过来先坐下吧,边吃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