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爷(43)
池云非为小孩做了些什么,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你说云非胳膊怎么了?”温太太问,“怎么就疼了?”
“他说下雨天会疼,以前受过伤。”温信阳抱着炀炀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一手牢牢护在孩子背上,是个很能给人安全感的姿势,“我记得娘以前也疼过,诊治之后好了许多,是请得哪位老先生?”
“这事我来安排吧,你不用操心。”温太太点头,“云非那孩子总是闲不住,我听他娘说,小时候比现在顽皮多了,上房揭瓦,招猫逗狗……”
温太太拿绢帕挡了嘴,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连他爹也没少被他折腾,有一回他爹要带他去别家应酬吃酒,他不想去,他爹让人把他给捆了去,你猜怎么着?”
温信阳难得好奇:“怎么的?”
“他拿剪刀把他爹的袍褂后面剪了个洞,若不是中途有人提醒,这可就糗大发了。”温太太笑得不行,连温司令也没忍住,严肃的面庞上露出一点无奈笑意来,摇头直叹,“这孩子……”
“折腾是折腾人了些,男孩子嘛。”温太太倒挺喜欢池云非活泼的性格,冲自家相公道,“深儿小时候就没劲多了,不是关在房里读书,就是跟你去打猎,朋友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平日逗都逗不笑,没意思。”
温司令哎了声,拍了拍妻子的手:“深儿这是稳重。”
“他一个人稳重就好了。”温太太不满,“可别牵连了我的乖孙。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等温信阳回君竹院时,柳家来了人。
柳家侄儿章旭之出了那样的糗,柳家少爷本就想来探探口风,如今又出了白煌的事,他便带着礼物趁池云非和温信阳都在的时候登门了。
好歹柳家和池家也有半个姻亲关系,柳少爷态度放得很低,正在书房那儿跟池云非赔笑,书桌上摆了不少点心和蛐蛐儿罐子。
那模样巴掌大的木罐儿上头有着透气的眼儿,木罐儿颜色不一,有的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拿来把玩也很有一番风趣。蛐蛐儿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大冬天的,也亏他能找到这么多。
池云非却是看也不看那些玩意,捧着茶盏道:“没得说,挖我池爷墙角,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他妈敢?真拿自己当个东西……”
话音没落,池云非见温信阳推门而入,那混账语气立马一变,清清脆脆甚是无辜地道:“你不帮我出气,这兄弟就没得做了啊!”
柳少爷:“……”
柳少爷起身同温信阳行礼,面色讪讪:“将军。”
“嗯。”温信阳直接绕过书桌去看池云非抄书,“写了多少?我看看?”
池云非悄咪咪在桌下拉将军衣角,眼神示意——这会儿就别提罚抄的事啦!给小爷点面子哇!
温信阳看得好笑,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拿手揉了揉池云非的头发。
“我这字还行吧?”他献宝地道。
池云非的字像他的人,狂放不羁,潇洒随性——随性得有点过了,偶尔显得不伦不类的,说不上多好,但却很有个性。
温将军没在外人面前驳了媳妇儿面子,颔首道:“不错。”
池云非登时笑得脸上要开出花来。
柳少被他们晾在一边,尴尬非常,好不容易才插上话道:“云非的字在我们之中都是鼎好的,连先生也说……”
他想起来当时私塾的先生骂了云非很多话,之后才不轻不重提了下他的字,很有些讥讽的意思。
柳少顿时哽住了,这话说出来,岂非反而惹人不快?
温信阳却抬头看他:“说了什么?”
柳少:“……就,就是说字好。”
池云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自己接了话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把老先生气了个半死,逮着我从上骂到下,说我带头作乱,不尊长辈,这辈子没什么出息,还说我全身上下也就字能看。”
柳少愈发尴尬道:“我不是那意思……”
温信阳好笑地看了眼池云非,一手捏了池云非后脖颈一下,不轻不重地,捏得池云非浑身一下软了。
他抿了下唇,收敛了嚣张的模样,老老实实低头收拾桌子。
温信阳这才对桌边男人道:“柳少爷……”
“您叫我远亮就行。”
“我说你这名字也挺占便宜的。”池云非一张嘴又闲不住了,怼道,“张口就让人原谅啊。”
柳远亮:“……”
柳少爷比池云非大几岁,如今已经跟着家里学做生意了,他娶妻没多久就纳了二房,没过一年又收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做三房和四房,池云非他堂姐是五房姨太太,比柳少爷还大两岁呢,性子泼辣,好舞刀弄枪,人却长得如花似玉,沉鱼落雁。
姑娘长得太好了,登门牵线的络绎不绝,姑娘选择多了就谁也瞧不上眼,结果错过了出阁的时间,加上脾气本就不好,久而久之就无人问津了,最后才进了柳家。
池家堂姐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有手段有心眼儿,将老二老三老四压得抬不起头来,也是因为这个,柳远亮才敢在这时候上门送礼,试探口风——毕竟池家堂姐在柳家过得如鱼得水,看在这份上也得给点面子不是?
哪里知道,从进门开始,池云非就没给好脸色。
“柳少爷。”温信阳没叫他的名字,言行有礼道,“章旭之进营的事我之后会派人去府上调查,届时还请配合。除开公务上的事,其余的,都由云非说了算。”
第34章 梅树下
池云非开心道:“我可以做主吗?!”
温信阳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勾了勾嘴角:“当然。”
池云非耳朵尖有些发红,欣喜的心情溢满了整个心脏,虽然这可能是温将军在人前给他的面子,但这贴心的举动已经让池云非很满足了。
他脸上还贴着纱布,仰头看人的时候发顶上翘起来一小撮软软的发丝,猫儿眼里倒映着暖黄的光,像倒了满杯的星星碎片出来,温暖又活泼。
温信阳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第二眼。
池云非嘴角带笑,但不敢笑得太厉害,否则会扯到伤口。
于是他抿着一点嘴角,眼睛弯成月牙,眼下有小小的卧蚕,伸手在桌下悄悄拉住了将军一根手指,指腹温热柔软,让温将军浑身一僵。
温信阳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收缴的池云非拿回来的画册上那些……男人之间的事情。
他喉咙动了一下,反手握了一下池云非的手,但又匆匆放开,礼貌地朝柳远亮点了下头,沉声道:“柳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柳远亮:“……”
柳远亮感觉自己从头到尾在被狂塞狗粮,被迫看了场恩爱秀,现在心里有些反胃。
他硬着头皮笑了一声,道:“这里头有点误会,我是特地来跟云非解释……”他看了笑得眼睛发亮的池云非,干巴巴道,“旭之的事,我可以单独和云非谈谈吗?”
池云非这会儿心情大好,终于不再针锋相对,转而看向温信阳征询对方意见。
温信阳说到做到,大度地放权给池云非,自己先出去了。
待温信阳一走,池云非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无聊道:“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柳远亮嘴里发苦,他原是听说池云非和温信阳关系不和,池云非先前更是闹着不嫁,所以才同意了章旭之那家伙的建议,想将人推给温信阳,让柳家也绑上温家这条大船,还估摸着依池云非的性子应该懒得多管。
虽然事情和预料的有所不同,章旭之更是受了罚,但他又想着池云非可能是当场抓了章旭之的尾巴,面子上下不来,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而池云非既然和温信阳关系不和,他拿旭之的事前来挑拨一番,指不定还能让二人嫌隙更深,自己也更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