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忌(9)
荀或也被自己吓得不轻,赶紧举高双手自我辩解:“开玩笑开玩笑,虽然我嗑糖搞cp品味恋爱代餐荤素不忌,但我知道我是直的,我绝对没有想上你啊兄弟,真的,你看我也不像个1更像个0对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荀或我可求求你闭嘴吧!
“我我我的意思是我不是1也不是0!我笔直如钢管,我对你真的毫无想法,你放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我会含泪祝福你的……不是,我不会含泪,我的嘴角高高翘起欢天喜地给你鸣二十一响礼炮……”
荀或满嘴跑火车面不改色,当真谈起喜欢与爱,反而纯情地红了脸,头一次控不住场,硬着头皮拿起手旁的相册,随意打开一页,试图聊些别的化解尴尬:“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这张照片拍得挺——”
小学三年级被泉姨以“小荀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小,来试试这套裙子”为由强行套女装拍的照,粉底碎花雪纺连衣裙。
“——挺不错的。”荀或干巴巴地接道。
荀或想杀了自己,咻咻咻地速度翻页,腕上忽然多出一只止住他的手。季玄半跪下来,把相册逐页逐页地翻了回去。
“很可爱。”他低声说。
……报复!这是报复!荀或在心里呐喊。他才口不择言地证明了自己不是gay,下一秒就被季玄用这种gaygay的语气夸可爱!这不是报复是什么!季玄你变了你不再是那只纯良的小鸡了你竟然也会调戏人了!
“真的……真的很可爱。”
他又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荀或一颗春心乍然乱动,一掌覆住小小的自己,呛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别说了。”
季玄忽然笑了,仰眼注视着荀或。那一道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很多意思,但又纯粹得只满载一种感情,热炽得将所有杂念融化。
荀或只一触就撇开脸,觉得四肢百骸每个细胞都在不安分地撞来撞去,碰撞出能量以供给心中某些物质擅自转换形态。
“书架还没整理完呢,”他嘟囔道,“就不该和你看什么相册,我妈回来又得指着一地的书骂了。”
“你看很多书,”季玄配合着转移话题,“很多诗。”
“小时候被逼着背的,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我们会回乡下过年,他是个赤脚医生呢,算起来我家可是医生世家。啊跑题了,说重点,我回乡下过年天天才艺表演,吃什么都得先背一首诗……”
荀或一字不停地说起来,把累叠在地上的书籍收进纸皮箱,整理以后定向捐赠。
季玄意犹未尽地翻着相册,他二十二岁才遇见荀或,此前错过了这么多年,只能靠照片拼凑他的过往,心中很是不甘。
翻至册末是一张高二的班级照,荀或那时应该是班长,合照时坐在班主任的旁边,笑得又傻又青涩。
但季玄注意到的却是最高排正中的男生……或许是男的,他的脸被荀或贴住了,透明胶贴白纸再贴他五官,和贴“小荀养的”是相同手法。
“小荀。”
荀或转过身来。季玄指着那个被糊去了脸的男人,问:“他是谁?”
荀或一瞥就皱了眉,不用花多少气力去回忆这位五年前老同学的名字:“盛游洲。”
或许是因最末两字同韵,或许是因别的什么,荀或喊这个名字的时候很顺口。
季玄指着封印这名字主人的白纸,问他怎么了。
荀或沉默了两三秒,而后背过身去继续整理书架。
“没什么好说的。”他回答。
第8章 1月27日 忌回想
荀或心态很稳,季玄在想还要不要去和他散心,孟朵先在餐桌上替他们做出了安排:“横竖买了票,儿子你滚吧。”
景区名为桃溪。桃花花期未到,只近水几只先发,深深浅浅星星点点的粉红迎着斜风细雨。此处抢了桃花源记的招牌,旺季限流一票难求,幸而也因花期未到,现下游客并不多。
几座旅舍傍着矮山而建,入夜后更安静,很有些山居秋暝的意调。
他们的旅馆在半山腰,上山约需半小时脚程,沿途偶遇桃花三两枝,后来荀或就念了两句诗:“苟利……桃花记得题诗客,斜倚春风笑不休。”
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问季玄:“你在马拉有学诗吗?”
“有,小学、中学,都是华文的。”
“你英语也很好,”说着还放了个洋屁,“Your Englishso good.”
“菲佣讲英文。”
荀或惊了:“你家里还有菲佣?”
“人多,房子大,要有,”季玄顿了顿,微微撇开脸去,“你想来吗?”
“想啊想啊当然想!”荀或兴奋地直跳,“东南亚我还没去过呢!啊不是,高中的时候去过一次泰国。”
说着双手合十,捏着嗓音:“萨瓦迪卡。”
“暑假来,我开车带你。”
荀或又惊了:“你还会开车!怎么从来没见你开过!”
“驾照……”
季玄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缺乏常识的小孩,荀或哈哈打掩护:“哦,对,你在中国没驾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总之就这样哈,暑假我去大马,要搞签证的吧?”
“嗯,旅游签三个月,提前一星期,护照有效期半年以上。”
“……你怎么那么清楚?”
季玄不说话了。
“哈!”荀或一脸识破阴谋的得意,“你早就想把我拐回家了吧!”
“那……”季玄低声问,“可以吗?”
荀或一把勾住季玄的肩膀,高声笑道:“当然可以啊!”
旅馆叫山居春暝。他们的房间在一楼朝山,廊外是密匝匝的树叶,随着低拂微风变换着色调,时而深绿时而银灰。榻榻米格局,案头花几供着一只假桃花,在暖黄灯光下有几分俗艳。
荀或点起暖片,躺在白洁棉被上舒舒服服地伸展着四肢。季玄检查一遍设施全部正常,又开始摆放洗具。
荀或翻了个身拉住他裤腿,叫他别急着整理,来躺下来享受一下这绝美的气氛。
于是他们并肩躺下。深冬早春,桃木窄长而细的叶在风中摇摆。
“真可惜,桃花开的时候我们也要回医院了。”
季玄轻轻嗯了一声。
荀或侧转过身,清澈的瞳仁顺着季玄转折利落的侧脸线条走了一个来回,而后伸手上去,覆住了他的眼睛。
黑暗笼下,季玄听见荀或清润的声音:
“我开花给你听。”
四月天,他说。
“要下过一场毛毛雨,然后日光落定下来,水开始暖了,叶片亮起来,叶脉很清晰。”
“花开是有声音的,啪——很细的绽裂的声音,一簇一簇,漫山遍野,像粉色的雾。”
“画眉学喜鹊叫。”
“花蕊渗出花蜜,桃花的香气很浓,像要把人吞进去。”
荀或拿开了手。
“桃花酒,”他回味不止,“桃花泡白酒,酒色是有点浅粉的那种,很甜。”
其时天色将暗未暗,荀或的五官异常柔和。他们面对面地躺着,很近,只要抽出这相隔的一丝距离就可以接吻。
“有机会吗?”季玄问。
“有啊。”
荀或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嘴唇上。
“等到四月份,我们请两天假回来看桃花。”
他关心身边的一切,喜爱诗词、生活与物华之芬芳,所以他很容易快乐。
晚餐在山脚一间粤菜厅,三餸两饭,鱼香茄子、星洲炒米和贵妃鸡。贵妃鸡,荀或又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发了条季玄与鸡的合影上微博:本是同根生,相煎贵妃鸡。
很快俞斐发微信问:到了?
一条狗:到了,虽然没花看,但是有鸡吃
一尾鱼:晚上有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