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忌(16)
“真的连做朋友都不行吗?”
荀或闭着嘴摇头,指了指盛游洲又指了指自己,以瓦坎达万岁的手势比了个叉。
只是皮这一下,盛游洲就想:放手很难。
荀或永远开心,满肚子的梗,小小的善善的,从来不去计较付出多少得到多少。盛游洲自小受惯了奉承也习惯了物质给予,但荀或什么都不要,他只是露着他那粒白瓷似的犬牙摇头。
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脖子里装了弹簧的那种小人偶,脑袋一晃一晃的,很可爱。
月考后荀或还请他吃烧烤,顺手抽出柔软的面巾纸,笑嘻嘻地帮盛游洲擦去嘴角孜然粉。他的手指触上来,有点凉,很滑很软。
他们沿着雨后的小道回家,路灯照在沥青路,一地碎星闪烁。
盛游洲俯身在他耳边说小荀明天见,荀或说明天周六见什么见,顿了一会儿又说:“也不是不可以见。”
用双重否定层层遮盖他那一点期盼的小心思。盛游洲以为他们有可能,但他等了很久,荀或依然是这副只撩不嫁的样子。
带他出去喝酒的那天其实发生了件事,荀或收到了隔壁班的情书,很高兴地捉着盛游洲说这是他的理想型,“而且她也想考Z大医学院呢,我们可以做对秃头鸳鸯。”
认识荀或以后盛游洲确实收敛了很多,但这不代表他就能违背天性里的倨傲,去忍受一场无果的单向暗恋。
留学五年成长不少,收得住暴脾气也知道了错。有时梦见荀或哭着骂神经病,捡起破破烂烂的习题本冲出课室。
盛游洲醒后很想道歉,他只是不想荀或一句话都不和他说,埋头学习,一个眼神也吝啬。
和季玄的一场架权当是惩罚,还有手臂上这一圈牙印。
两人千真万确永远不会有可能,盛游洲第无数次认清这个事实。或许这次谈过以后更深刻,荀或是真恨他进骨头,那么软乎好脾气的一个人,竟把他咬出了血。
盛游洲看着荀或消失在他视线里。与荀或的每次分离,都是他所有负面情绪的主要组成部分。
第14章 1月29日 忌堵车
季玄原本就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稍带点愠色就能自动在方圆三米竖起生人勿近的屏障。
但头铁荀或哐当撞破,若无其事地尝起花饼。干瘪花瓣的口感很新奇,嚼起来像草,又溢着甜到发腻的香。荀或被齁得有些飘:“我的妈呀,这也太甜了吧?”
“解释。”
荀或拉起季玄朝车站的方向:“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小荀。”季玄跟着走,但又命令一遍,声音再冷三分。
“盛游洲……”荀或探看着季玄的脸色,“把我堵了……诶你别担心也别生气啊,我已经和他说清了,还给了他一口,胳膊都给我咬破了,怎一个爽字了得。”
目下荀或活蹦乱跳的模样确是一种保证,但季玄还是躁郁:“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啊,他总算是个成年人了,终于懂了点说话的艺术,而且——”荀或指了指天,“这光天化日又在景区,他再变态也不敢动手吧?”
话音刚落,荀或又意味深长地朝季玄笑:“你是不是很介意他对我做什么?”
“当然,”季玄避开荀或的直视,“我们是……大佬和马仔。”
季玄说这种江湖话的感觉诡异中带点好笑,荀或真是喜欢死了,不依不饶地继续逗弄:“如果他对我怎样了呢?比如又把我摸了亲了?”
稍一想象季玄就十分厌恶,肃色说:“不要做这种假设。”
“害,老胡说我们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我会去算账。”
“只是这样吗?”
季玄低眼看了看表,说车已到站。但荀或一转身挡到季玄面前,很执着地问:“还有呢?如果我被盛游洲亲了,被他全身都摸过了,你要怎么处理我呢?”
他们站在购物街入口,时间往前流而路人在增多,荀或是在拿时间和空间的双重压力来逼季玄作答。
不是没有预想的答案,只是不确定是否正确,于是季玄采用较为保守的回答,将主导权重新交给荀或:“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荀或弯了眉眼,眼角红红的翘翘的,“你会把我弄干净。”
弄干净是个很污浊的词,如果季玄能够正确理解其后深意,会明白这个“干净”其实一点也不干净。
但季玄不明白,所以这场调戏并不按正常走向发展。
荀或只见季玄颇为正经地点了点头:“嗯,是要洗漱。”
……
男朋友超纯是什么体验?
荀或:谢邀,大概就是污妖王想重回母胎接受再教育,以配得上他纯洁无瑕白到发光的灵魂。
荀或忧郁望风景,经过减速带时车厢笨重一跳,他搁放膝上的手机应声滑落,季玄先弯身去捡。他腿太长了,堪堪挤在车位与车位的狭小空间里,根本没地弯身,幸而手长,还是能把掉到前座底下的手机够上来。
摸出纸巾湿水,擦去手机上脏兮兮的一团灰,又检查一遍锁屏,才把手机交还。
在高速路上前移是件相当枯燥的事,而回程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好完成一轮睡眠周期。
荀或上课一跟不上教授思路就想打瞌睡,坐着睡觉已经是他能写上求职表的纯熟技能,只是车子偶一拐弯还是会惯性倾倒,倒在季玄宽阔的肩上。
荀或飘在半空的意识稍稍聚敛了几秒,愚钝地感知着季玄幅度不大的动作。他首先拉上了被甩开的窗帘,又调整好了坐姿,再轻扶着荀或的头,把他好好地枕在肩上。
他是喜欢我的吧?荀或朦胧间想。
还是会有第二个人也能让他这样温柔。
“季玄……”荀或只觉得一丝一丝的神智很粘稠,他都分不清哪些是要暂时藏在心里的话,哪些当下可以说出口,“只对我一个人好,行不行?”
但恰逢车厢鸣笛,很响的一声哔,搅动起沉淀下去的昏昏欲睡的空气。一句近似告白淹没在躁动人声里。
进城前堵车了。
尖锐车声于荀或胸膛狠狠扎了一记,他倏地清醒坐直身。
季玄连忙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抚道:“没事没事。”
这车堵得很憋屈,明明避开朝九晚五高峰期,但前路信号灯出故障需要紧急维修,一车旅客长吁短叹,有孩童惊醒,又闹又哭。
“不会太久吧?”荀或心烦。
“难讲。”
分明季玄也不知情,但荀或就是想依赖他,他说什么都当对的。
睡醒会想喝水,季玄拧开水瓶盖递前,荀或正要接,又听后座有大叔操东北口音喊:“憋着尿呢,这可咋整?”
他摇摇头不喝了,怕这一堵没完没了没厕所,摸出Kindle打发时间。季玄继续写论文,写着写着听到荀或凑过来感叹:“科研果然不适合我,我最讨厌写论文了,我喜欢和病人待在一起。”
“都挺好。”
“你英语真的好好,还能写英语论文。”
“英语是官方语言。”
荀或想起什么,问了个迄今还没问过的问题:“季玄,你其实是不是能进英美大学的啊?你考的不是IB课程吗?虽然我们Z大也算世界闻名,但真论排名,你原来读的新加坡国立还应该在我们头上,怎么就转过来了?”
季玄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停,而后继续敲击。
“社交失败。”
四个字轻描淡写。
荀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季玄感觉肩膀上多了一点重量,是荀或把头埋了上来。“对不起,”他闷闷地说,“我是个不会说话的笨蛋。”
些时,季玄打开新一份word,字体调至38号,打下四个字:你没有错。
荀或从眼角瞥见季玄的回应,疑惑地抬头。季玄没有看他,或者是不敢看他。
他从来不太懂得如何表述情感,荀或想,他对一个人的重视全在细节里,擦手机、拉窗帘、借肩膀、拧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