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隐琳琅(60)
血液从被随便刺穿的窟窿中潮水一般涌出来,赤奴不敢置信的抬起眼睛看着江澄,只见被他扼着脖子的地坤,歪着头朝他露出一个虚弱却又高傲的笑容。
“蠢货。”
随着江澄冰冷的嘲讽,赤奴的力量和生命随之退去。握着江澄脖颈的手也终于松开,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赤奴面朝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息。但江澄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他的骨头和内脏都有损伤,浑身上下满是灰尘和伤口,脸庞和衣物都被鲜血浸染。肺部更像是被塞住了一般痛苦,只能止不住剧烈的咳嗽,呛出一口又一口血花。
用来驾驭随便的,是他最后的力量。力量的耗尽,意味着再也没有能挡住情汛的东西了。江澄开始浑身发热,意识上上下下的沉浮,就像深陷暴风雨的小船。地坤的情香不可抑制的散发开来,与死亡的血腥气搅合在一起,飘散在死一般寂静的洞穴里。滔天的情欲和致命的重伤同时席卷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灵魂,江澄发出无助的呻吟,痛苦的抽搐。
……蓝曦臣……蓝曦臣……好疼啊……好难受啊……救我……
他蜷缩在满是血痕的地面上,痛苦得生不如死。意识渐渐开始涣散。
他死死的抓住地面,爬过去握随便,嘴唇咬得鲜血淋漓,他不甘心,明明已经用尽全力逃至这里,却再也无法移动半分。他也害怕,万一这样失去意识,他是不是就真的会撑不下去,等他再次清醒,面对的会是死亡还是绝望。他不想,不想就这样离开。有泪水从眼里溢出来,从满是血污的脸上划过。
蓝曦臣……蓝曦臣……
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啊……
就在此时,从幽深的看不见底的洞穴深处,传来了一声悦耳却急促的呼喊。
“晚吟!!!!!”
第五十七章
这座洞穴造得异常的隐蔽,若不是金晲的魂魄带路,恐怕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找到入口。但蓝曦臣一进入洞穴,便被里面的广阔和深邃惊呆。谁能想到地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山崖下藏着这样一座庞大的地宫?
“晚吟在何处!?”蓝曦臣向着被自己束缚的阴灵厉声问到。金晲的阴灵吚吚呜呜,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蓝曦臣举起裂冰放置唇边,金晲立刻发出了求饶的哀鸣,引着蓝曦臣往洞穴深处,他为江澄准备的牢笼那去。
蓝曦臣驱使着金晲,心急如焚,但突然间,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是非常迷人的味道,盈盈脉脉,沁人心脾,尽管蓝曦臣无法形容出那是什么样的香气,但这确实是他闻过的最甜蜜,最令人舒畅的味道。
蓝曦臣怔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这是什么香气,居然如此勾魂摄魄?
然而无论那是什么,当前没有什么比找到江澄更重要。蓝曦臣忍住那香气的诱惑,催促金晲带他去找江澄。谁知金晲的阴魂似乎也被这香气勾住了一般,竟然转了个方向直直朝那香气的来源飘去。蓝曦臣立刻吹响裂冰,阻住金晲的行动。金晲的魂魄抵不过蓝曦臣的力量,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蓝曦臣心中正有些诧异,猛地闻见有隐隐的血腥气,混在那股香甜的气息中飘来。
蓝曦臣心中一紧,丢下金晲飞速的御剑而去。愈是接近那股香气,血液的味道也就愈加浓烈,地面上也出现了怪物的尸体和打斗的痕迹,仿佛在指引着蓝曦臣,告诉他哪里是正确的方向。
蓝曦臣的心整个揪紧了,他一边御剑飞奔,一边不顾一切的高喊江澄的名字。
“晚吟————!!!”
回应我!回应我!回应我啊晚吟!!!
蓝曦臣平时温润的声音嘶吼得都变了调,心中疯狂的祈求着能听到江澄的声音。
此时,扑鼻而来的香气愈加浓烈,让蓝曦臣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都随之荡漾起来,他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甜美又诱人的香气,几乎能让他失去控制。但同时,与这股香气同时存在的血腥却也叫他胆战心惊。终于,在一根带着血痕的石柱下,他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江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出鞘长剑,蜷缩在地上,发丝凌乱的披散在地,浑身上下皆是伤口,鲜红的血迹在他被发丝掩盖的脸庞下蜿蜒的漫开,就像一朵盛开得触目惊心的花。
“晚吟!!!”
这样凄惨的景象让蓝曦臣肝肠寸断,他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想要紧紧抱住自己深爱的,却没能好好保护的人。
但就在那一刻,江澄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突然的朝着蓝曦臣,举起了随便。
说是举起随便,其实不太切确,任谁都能看出,他只是用明显受了伤的手腕无力的拖着随便,根本没有举起它的力气了。
“滚!别过来!”江澄抬起头来,鲜血滴滴答答从额头上落下来,睁着涣散的眼睛盯着蓝曦臣。
“晚吟!”蓝曦臣硬生生刹住了步子,江澄每动一下,就可以看到鲜血从伤口里溢出来,他身边不远处,就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滑落下去。蓝曦臣心如刀割,却不敢冒然上前。但与此同时,那迷人的气息,却更加浓烈而勾人的包围了蓝曦臣。
蓝曦臣大脑嗡的一声,浑身战栗。他知道那是什么香气了。
那是地坤发情的气息。
蓝曦臣的身体开始发麻,尽管从小就被教育过,地坤的气息对于天乾而言是致命的媚药,但当蓝曦臣真的面对一个发情的地坤时,才猛然发觉这诱惑比他以为的强大百倍。从江澄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和金晲所制造出来的假香根本不同,是能让人由内到外从身到心,全部心甘情愿沉沦的香气。蓝曦臣一向确信自己坚守着蓝氏清心寡欲的传统,同时也对自己的自制力有着十足的自信,但是事实是,在靠近江澄的那一刻,地坤的香气就轻易的在他体内点燃了一股无法抵挡的燥热。
“……晚吟。”蓝曦臣缓缓的吐出了江澄的名字,喉咙干哑,呼吸沉重。好像有人在他脑海里踢翻了盛满欲火的浆炉,欲望就这样毫无阻拦的扩散开来,浑身上下都燃起了熊熊火焰。他想要,他想要江澄,想要得到他,想要占有他,想要在他身上打上自己的烙印,染上自己的气息,刻上自己的标记。蓝曦臣大睁着眼睛,却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迷离,仿佛脱下了谦谦君子的外衣,化身为穷凶极恶的猛兽,扑向眼前倒在地上的江澄。他要江澄,现在就要,马上就要!他现在就要江澄彻彻底底成为他的!!!
下一瞬间,蓝曦臣就仿佛被落雷劈中一般,浑身一震。
他在干什么?他看不到江澄身上受的伤,流的血吗?这种时候,他还在想什么?他还是个人吗?
然而天乾的征服性也已被地坤的情汛彻底的唤醒,本能与理性在蓝曦臣大脑里争夺着意识的控制权。蓝曦臣咬紧牙关,向着江澄走近一步。他是蓝曦臣,是姑苏蓝氏一族的宗主,是名满天下的泽芜君,也是要保护江澄一辈子的人,怎么会轻易的输给本能,输给情欲!就算这股情汛是那么诱人那么难以抗拒,他也绝不能,绝不能做出任何会伤害江澄的事情,无论这个伤害有着多么完美的理由和借口!
“晚吟!”蓝曦臣压制住疯狂的冲动,向江澄说道,“晚吟,冷静一点,是我,是我啊……”
但是此时的江澄,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的意识几乎完全被滔天的情欲占据,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晃动的影子,耳边除了自己的紊乱的呼吸和快得吓人的心跳什么都听不见。空气里满是氤氲的香甜,热得他几乎要发狂。但以此同时,严重的伤势所带来的巨痛和窒息,也将他逼到了崩溃的绝境。身体里接连泛起一股股炙热的麻痒,但每一阵麻痒后紧随的却是尖锐的疼痛,山崩海啸一般撕扯割裂他的身体和灵魂。
这样的痛苦早已让他神志不清,大脑混乱一片,
但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像暴雨前的空气一般,厚重而压迫的流动了起来。江澄感到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原本就失去了力量的四肢更加的酸软麻痹,理智恐惧得发抖,本能却在欢呼,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痛苦叫嚣着,渴望着。
是一个天乾,就站在他的身前。
金晲!???
江澄低吟一声,咬住了依旧流着血的嘴唇,摸索到随便的剑柄用尽全力握住。
不行!
除了蓝曦臣,谁也不行!
不管是谁,除了蓝曦臣,谁也不许碰他!
“————滚!”
江澄抬起眼睛,向着那个模糊不清、不断晃动的身影,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晚吟!”蓝曦臣的面色被情香染上一层绯红,但表情却是与之完全不同的焦虑和惊恐。江澄身受重伤,意识恍惚,更可怕的是,他每挣扎一寸,就往身边的深渊挪动一分。
“晚吟!是我!冷静!”蓝曦臣只要接近一步,江澄的身体就会绷紧一分,血就流得更多。尽管天乾的情汛也在搅乱蓝曦臣的脑子,但他还是清楚的意识到,冒然接近江澄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江澄似乎站都站不起来了,但后足却明显抵着地面,蓝曦臣知道那是随便准备跃起的姿势,无论江澄现在有没有力气,只要蓝曦臣鲁莽冒进,江澄定会有所动作。
而他只要翻个个儿,或者站不稳滑一下,就会立刻跌落身边的悬崖。
蓝曦臣握住了出汗的手心,他不知道那汗水是因为情热还是焦急。江澄伤势极重,不可拖延,自己此时不受控制散发出来的天乾气息只会让江澄更加紧张,他必须让江澄平静下来。
“晚吟!你不要动,我不会过去!”
蓝曦臣后退几步,但江澄完全没有放松下来的样子,反而更加警惕。蓝曦臣看着那从江澄身上留下来的,鲜红得刺目的血,心就像被硬生生撕裂了一般剧痛。
突然……有一道闪光划过蓝曦臣的脑海。
他吸着气冷静下来,飞速的取下了腰间的裂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乐律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幽远的箫声在空旷的洞穴中响起。
蓝曦臣吹奏的,是他曾经在南疆,在江澄的身边,吹过的那首曲子。
那时他刚刚明白自己对江澄的情意。那缠绵的心事无处诉说,犹如蛛丝般层层叠叠绕在心头,竟是叫他在一夜间,便作成了这首颇有些悲凉的无名之曲。
他没有把握江澄会不会记得这首曲子,但这悠悠箫声里,却撕心裂肺的倾诉着他对江澄满满的爱意。
晚吟,晚吟。
求求你听见它,认出它,听懂它。
是我在这儿,你不用怕。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半分了。
江澄还咬着牙,死死的坚持着。欲望越来越高昂,同时痛苦也越来越剧烈。大量的失血令他的脸色异常惨白,映衬着滑落的鲜血更加的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