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寒从梦境的回忆之中猛然清醒回来,几个箭步冲到云燃面前,气息隐隐有些不稳:“阿燃……既然是鸿门宴,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云燃察觉他神情有异,握住沈忆寒的手,立刻发现他手心已经如水洗过一般,几乎全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
沈忆寒摇了摇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云燃道:“不必担心,即便真是鸿门宴,我有自保之力。”
他说这话时,握着沈忆寒的大手温暖干燥,五指收拢,一道莹润的白色灵光拂过,带走了那些湿涔涔的汗水。
沈忆寒愣怔片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隽冷面容,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心道:“是了……我是被那该死的梦吓怕了,如今是现实,不是梦,就算是鸿门宴,我与阿燃如今也有自保之力,葛老头已经自食其果,就算昆吾剑派还有两个太上剑主,难道我便不能和他们拼命?这次,阿燃不会被锁在水牢,也绝不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心下既已安定,便回握住了云燃的手。
常歌笑本以为自己劝动了师兄,正准备等他师兄再劝动云真人,岂知这两人话锋一转,莫名其妙就摸起了手 ,而且大有一摸到底,摸个没完没了的阵仗,只好道:“师兄、云真人,你们不再考虑一下……”
“不必了。”
“不是自然最好,若真是鸿门宴,那便让我看看,东主究竟是谁。”
*
常歌笑苦劝无果,最后只能跟他们一同前去。
多个人也好,他们妙音宗虽然只是小派,但总归也是那玄门诸派的其中之一,况且若真的到了要拼哪边嘴多的地步,他这缺德师弟指不定就能一个顶俩。
大约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到了白河城中昆吾剑派仙府,看见堂中只坐了八九人,他心里竟然还隐隐松了一口气,暗想也就不过如此。
但看清楚这些人是谁后,那口气又隐隐提了上来——
楚玉洲、碧霞、沉秋剑主都在自不必说,还有几个沈忆寒不熟悉的剑主剑君,譬如那位长春剑君,除此之外……
梅叔竟然也在其中,远远看着他们,目光之中满是忧色。
但满堂之中,除了昆吾剑修,的确再无旁人。
引路弟子将他们带进了门,楚玉洲率先站了起来,微笑道:“云师弟,你来了。”
尽管他笑容温煦,若无其事的就好像只是同门之间一次寻常会面,这半年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然而在场其他剑修,却显然没打算维护他们这位掌门苦心营造的温馨氛围。
接引弟子刚带他们坐下,还未来得及斟茶,沈忆寒忽觉迎面凭空而起一股凌厉剑风,直朝他面门袭来。
这风来得极快,顷刻间与他已只余咫尺之距,偏又角度刁钻无比,但沈忆寒毕竟曾在芥子空间中经过那样的一番磨练,如今他最不怕的就是这个,正要侧身躲过,却忽然见那股剑风在他身前数寸之地,与一道赤红剑罡相撞,眨眼功夫过后,两道剑风便都如水波一般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这点动静其实不大,但在场除了沈忆寒师兄弟二人,便俱是剑修,哪能看不出其中的厉害,一时镇定如楚玉洲,都不免有些露了震惊之色。
“好。”上首的两名修士之一的络腮胡中年剑修道,“好小子。”
他只说好,但多的话却半句再没有,语音刚落,方才的罡风重新凝聚,化作了一道更凝实的青色剑罡,这次却没有带上沈忆寒和常歌笑,只是目标明确的朝着云燃面门袭去。
云燃面色仍未变化,青赤二色剑罡却在他面前交撞,发出铮然之声。
两剑交撞过后,立刻分开,皆无消散之像,剑罡反倒灵动的如被人操控一般,又与对方交起手来。
刚开始是青色那道剑罡追,赤色剑罡应对,但短短数招过后,赤色剑罡却忽然剑势一转,转为攻势,青色剑罡应对不及,竟被对方穿膛而过。
也是在此刻,方才上首说话的那名青面络腮胡的中年修士面色倏忽间一白。
沈忆寒方才进来就察觉到了,满堂修士之中只有这上首二人,自己看不出境界深浅,多半就是昆吾剑派那两位几乎从不露面的太上剑主了。
赤色剑罡短短数招之内得胜,却并未乘胜追击,反而无声无息消散在了堂中。
云燃起身拱手道:“晚辈轻狂,得罪了。”
那青面络腮胡脸色虽白,却并无愠怒之色:“既是切磋,有胜有败,何来得罪之说?”
楚玉洲见此情形,反倒是在场剑修之中最不惊讶之人,有些无奈对云燃道:“云师弟,虽未见过,你大约也猜到了,这两位……皆是我派如今隐于剑阁坐镇的太上剑主,这位是穆师祖,这位是季师祖。”
沈忆寒听了,心中却更加惊讶几分,当日那葛老头虽也是太上剑主的,但楚玉洲也只叫他一声师伯,眼前这两位却是师祖。
师祖……也不知究竟是从哪一代传下剑后,便隐世的老妖怪了。
但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个,这场鸿门宴似乎也并不似他与师弟预料的那般……
楚玉洲显然也记得还有任务,但此刻无人敢出言打扰穆师祖的雅兴,便唯有由他硬着头皮来:“师祖,既然云师弟到了,切磋先不提,咱们是不是该言归正传,先前两位师祖说……”
那位络腮胡却道:“先前说的,从方才开始,可以不作数了。”
“登阳剑最是炽烈霸道,刚武无伦,这小子既能将此剑修得如此纯粹强横,又收放自如,不受所扰,足见心智清明,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魔物?”语及此处,脸色却微微沉郁下来几分,忽然一掌拍在案几上,激得桌案上的茶盏都跟着“砰”一声跳了几跳。
“传言无稽,污我昆吾传人!你等怎可尽信?”
楚玉洲:“……”
第127章 幽梦
这络腮胡子一怒,沈忆寒和常歌笑这两个外人倒不要紧,满堂剑主剑君被他怪责,都不敢轻慢,立时哗啦啦起身一片,竟是请罪的阵仗,把本来坐在沈忆寒身边看热闹的常歌笑唬了一跳,险些没抓住手中啃了一半的蛋黄酥。
师祖问责,楚玉洲这个做掌门的自然首当其冲。
“是弟子处置不当,请师祖息怒。”
沈忆寒一边用灵力不着痕迹的兜住了那头师弟不小心掉下的点心,省得他这好师弟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妙音宗出洋相,一边打量着那络腮胡穆师祖的神情,琢磨昆吾剑派的态度,在心中纳罕道:
“真是奇也怪哉,本以为在他们剑派之中这等身份地位的前辈,必是老练之人,岂知这位穆前辈的心性……怎么瞧着竟比阿燃还要稚拙淳朴些……”
不能怪他腹诽,实在是此刻这位穆师祖的脸上,有些太藏不住心思了。
他似乎不曾想到自己随口两句话,便拜了一堂的徒子徒孙,明显也吓了一跳。
络腮胡没说话,旁边另一个方才楚玉洲介绍过的“季师祖”方道:“好了,师弟,昨夜的情形你不是未曾看见,玉洲身为掌门,在不清情形前,他也只得谨慎行事,何况先前的决定,你我亦知晓且同意,又何必责怪于他呢?”
又道:“你们都起来吧,不必介怀。”
一众剑修这才起身坐了回去。
这位季师祖言语十分和气,眉眼间却自有一股沉定威严,那神色令沈忆寒想到已经仙去许久的外祖父,心中不免对他生出三分亲近感。
安抚完了后辈,这位季师祖的目光方落在云燃身上……
或许这么说不太恰当,因为从方才他们一进门,他的目光就几乎一直落在云燃身上。
“我与穆师弟常年闭关,你们这辈弟子之中,连玉洲也只我当年经他师尊引荐,见得一面,还算认得,不想数千年过去,风过云迁,门中竟出了你这样的晚辈,登阳剑一脉有你相承……殷师伯若泉下有知,也该十分欣慰了。”
此话一出,在场数位剑主剑君皆面露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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