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沐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沈前辈问他的是脸上的伤痕,一时有些局促——
师尊打得极重,他无法用灵力疗伤,从方才在众修士面前被师尊掌掴到登舟,从头到尾除了擦擦嘴角的血迹,都不敢处理脸上的伤痕,此刻自然是火辣辣的疼。
但其实比起脸上的疼,更让他心里难过的是师尊对他、还有三师兄的态度。
童沐尘嘴唇动了动,道:“多谢前辈关怀,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不疼的。”
沈忆寒道:“皮肉之伤也是伤。”
他摸了摸腰侧乾坤袋,从里头取出一个小瓷瓶,又对旁边的小石头道:“若芙,你往前走,挡着点。”
小石头虽不知道他叫自己挡着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往前挪了两步,道:“噢噢,好的。”
沈忆寒这才把那小瓷瓶塞给了童沐尘,又点了点脸上,道:“这药用了就不疼了,你偷着抹点,擦完了看不出来的,你师尊这会在前面,留意不到你。”
童沐尘接过药瓶子,愣了愣,大约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长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云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云燃看了沈忆寒一眼,才将目光转到童沐尘身上,淡淡道:“用吧。”
童沐尘捏着那小药瓶,垂眸不知想了些什么,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一边打开了药瓶子,一边闷声道:“……多谢二位前辈。”
有小石头和严柳帮着打掩护,童沐尘很快擦完了药。
叶昭在旁用手肘撑着灵舟上的围栏,下巴拖在掌上,倒也没作梗,只是似笑非笑道:“哎呦,可真是怪感人的,我看童公子你不如改投到妙音宗门下如何呀?沈宗主这样好的心肠,岂不比你在你师尊门下受气来得……”
他话未说完,童沐尘已转眸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叶昭咂咂嘴,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沈忆寒接过童沐尘递还回来的药瓶,道:“不必搭理他。”
又道:“童师侄……我这样叫你,不算冒犯吧?”
童沐尘一愣:“这……沈前辈既然与师叔是……是……”
他看了看旁边的云燃,脸色有点红,好容易才憋出来一句:“呃……是好友,那自然不算的。”
沈忆寒笑了笑,道:“那便好,童师侄,我其实有件事想问你,你那位小师叔……当日各大门派从云州返程后,他可否一直留在沉秋峰上,直到失踪?”
童沐尘略想了想,道:“师祖和师尊是这样说的,但其实自掌门师叔、碧霞师叔他们从云州回来后,我一直不曾见过他。”
沈忆寒道:“那尊师祖……可也是一直未和你们透露行迹,直到被魔修所害?”
童沐尘点头道:“确然如此。”
沈忆寒闻言,心下暗道果然如此。
难怪洞神宫对昆吾剑派众修士的行迹,几乎是了如指掌,看这群魔修近日来的所作所为,除了当日在潮风城外仙府中的那几具尸傀儡,沈忆寒很确定他们是奔着要自己与阿燃的性命而来——
其他这些出现在路上阻挠的,却似乎只是为了拖一拖他们的脚程。
各大门派自登贺兰仙岛调查过以后,都一直认为是洞神宫修士为了炼制大批量的尸傀儡,获得最好的炼尸原材料,才对贺家下次毒手,如今看来好像也是如此,近来修界一切的风波,都与洞神宫这个魔道第一大宗脱不了干系。
可沈忆寒却还是隐约觉得,此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还记得贺兰仙岛上那些血符印。
伯父说,那些符印是魔修血祭之阵的咒角,洞神宫的魔修若只为了杀光贺家的修士,用以炼尸,又何必画这些咒角?
而且连贺老门主所居住的殿宇,都有这些咒角,那便说明连贺老门主堂堂渡劫期修士,竟也是魔修血祭的祭品之一……
什么法宝能让他们这般大动干戈,不惜如此代价,不怕即便贺家事曝后,和整个修界玄门正道为敌?
他们要血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为何他心里总隐隐有种感觉……如今诸派大举北上,三宗齐齐号召讨伐洞神宫,这样正邪两道针锋相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上一次好像还是发生在千余年前各门派剿灭风燮魔君的时候……
洞神宫为何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贺兰庭又是怎么和洞神宫勾搭到一起去的?那个梦中沈忆寒并不曾看到他与魔修有染,看来梦的内容亦不完全准确,又或者是……那梦中贺兰庭所遇到的境遇,甚至都不至于让他暴露底牌。
沈忆寒心里觉得,这一切的一切,洞神宫和贺兰庭……还有贺兰仙岛上被血祭的数千人命,这些事情之间一定是有所联系的,但他现在尚且还不能找到联系起一切的那条纽带。
白河河面上风平浪静,灵舟就要抵达这条汹涌大河的彼岸了。
本以为会半路阻截他们的魔修并未出现,众修士一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准备好的诸般不必灵力便能自保的手段也都派不上用场了。
下船时,方才渡河时路上那种如临大敌的氛围才终于淡了些。
登上此岸,便是北域地界了。
有修士笑道:“看来那些洞神宫的妖孽却也没有这般神通广大,还当他们能有什么手段,叫咱们渡不了河,原来也不过是派来几具尸傀儡,在前路上截杀罢了,有云真人、昆吾剑派诸位剑主真人在此,难道咱们还怕那些没灵智的怪物?”
楚玉洲明显面色也放松了些,还是道:“也不可轻敌,北域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万事小心才好。”
碧霞剑主取出传讯玉简道:“掌门师兄,传给照见禅师、长青两宗和白河城中他派同道的消息,迟迟未得回音,咱们是先等他们通复,还是直接前往白河城?”
楚玉洲一怔,道:“怎会如此,消息已传出一个多时辰,还未有回音吗?”
碧霞剑主颔首。
沈忆寒在旁听了,心下那种“果然”的感觉,越发强烈,道:“这么长时间不曾通复,想必定有原因,稳妥起见,咱们还是不要先着急入城,否则万一白河城中有什么变故,咱们都进了城去,却被人瓮中捉鳖,还是先等得答复为好。”
沉秋剑主却蹙眉道:“正因城中有变故,咱们才应速速入城查看,否则若是诸派同修遇上危险,我等却在此处按兵不动,岂非白白耽误了时机?”
楚玉洲听他们各执一词,心下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云燃道:“云师弟……你意下如何?”
云燃道:“我与沈濯心意相同。”
他此话一出,沉秋剑主脸色便不太好,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看了看沈云二人,却还是沉着脸将话憋了回去。
楚玉洲道:“好,那便听师弟与沈宗主的,咱们先等等,若天黑时还没有回音,再考虑入城。”
有修士道:“其实也不必一味等待,咱们可以先派人前往查看……”
楚玉洲摇头道:“不可,眼下城中情势不明,若遇上危险,只怕无人相助。”
众修士等了一会,眼看快到天昏,沉秋剑主终于等不住了,道:“再等下去,只怕城中同道都要死于魔修之手了!”
沈忆寒道:“若我猜的不错,此行动身前,想必照见禅师、长青两宗同道还有各门各派同修,都已为门中参与此次讨伐的弟子炼了点魂牌,既然此刻楚真人不曾发话,想必那边还并无同修伤亡吧?”
楚玉洲道:“不错,我方才已经看过,点魂牌一切如常,并无熄灭的,乔师兄不必担忧。”
沉秋剑主闻言不语,沉郁的面色却并未缓解,仍是负手走来走去,不时朝白河城方向看去。
沈忆寒余光瞥了他两眼,感觉这位乔剑主好像很着急。
着急当然没有错,因为此处离白河城不远,以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本来足够探查到了,但是方才沈忆寒试了数次,明显感觉到每次神识一靠近白河城,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显然有东西将一切探查的神识都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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