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木质楼梯走上去,来到了二楼主画室。
楼上的空间很大,屋顶镶嵌着几块透明玻璃,自然光照射进这层楼,一切纤毫毕现。
屋子中静谧得只听得见风吹画纸的沙沙声。
在走道右手边的主画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作画。
他的面前是一块足有他人高的画布。
画布之中是一片灼烧般的红。
那个人浑然不知有人在他的身后,投入地、尽情地挥洒着画笔,每一笔都仿佛用尽全力。他将颜料狠狠涂抹在画纸上,一笔一画几乎都要扎穿布面。
闻澜在那里静静看着,并不出声。
他看到这人面前地上已经铺了好几张同样大的画布,画布上红的黄的涂抹了一片,道道笔迹都充斥着浓烈的情感,却不知画的什么。
闻澜视线多停留了一刻,发现了其中端倪。地上这些散乱的、不成作品的画布,连着此人正在绘制的这张,居然是可以拼起来的。这些画若是拼接在一起,便如他在画廊中见到的画作几乎一模一样——这人居然是将画面整体构建在脑中,分开画的局部,最后拼成的巨大画作。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闻澜视线回到此人身上,不动声色观察他。
“叮——”桌上一只手机突兀地边唱边震起来,绘画之人霍然惊醒,伸出手按掉了闹钟。
居然已经这个点了。
他好像有件事情要做。
宕机般杵了一会儿,青年终于想了起来他好像约了人。于是他准备去看看,一转头,这才注意到了画室之中已然多了一人。
“哦,我好像没锁门……”他皱眉打量着闻澜,“你是电话里那个……特事处的闻警官?”
他在打量闻澜,闻澜也在打量着他。
估计是因为在画室里没必要讲究,这人穿着一身蓝色工装,看起来应该比实际上年轻了几分。他头发略有些长,也不扎起来,几缕弯过了耳际垂在脖颈,颇有些艺术家的随性。
他一双幽静的眼睛一抬,很快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忘了时间了,让你久等了。”他脱下工装外套,“这儿有点乱,稍等,我收拾一下。”
闻澜:“不着急,慢慢来。”他看着对方慢吞吞地收拾,也不在意对方是真收拾还是在拖延,“夏先生喜欢油画?”
夏知久将散落一地的笔刷拾起:“我喜欢绘画。”
“嗯,据说绘画让人心静。”闻澜随口道。
“绘画可以将言语无法叙述的情感与欲望直白而简单的表达出来,是比文字更原始的表达。把淤塞在心中的一切都表达出来,把那些浓烈的纷乱的情绪都抒发出来,把不想要的东西都抛出来,内心自然能获得平静。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间他抬眼看了一眼闻澜,眼中淡漠一片。
闻澜:“我并不是很懂这些,听起来好像有些玄乎。”
在他看来,画就是画,一张纸、一些颜料罢了,虚假的东西不该寄托人太多心神。
夏知久不说话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未竟之言,有些受不了地撇开了自己的视线。
却又听闻澜道:“夏先生你刚才在画的是什么,色彩真是明艳。”
夏知久经营画室这么久,遇到的人也不少,不说每个人都能懂他的作品,至少会在他的名声面前对他客客气气,不会如此直白而无礼地表现自己的无知。
夏知久把颜料桶放好,没好气对着面前的年轻人道:“不懂就算了,别那么勉强。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闻澜的视线从夏知久身上移开。
在对方带着不悦的打量中,闻澜朝着那张挂在画架上的、正在创作中的作品慢慢走近。
他问:“这画中之火,你可曾见过?”
第31章 记忆画廊(三)
胡维从私人茶室里出来,吃饱喝足十分舒畅。他老大爷一样双手背在腰后溜溜达达正准备返回总部,通讯器突然响了。
一看号码他秒接:“老大你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来了?不是,我没和小闻在一起呀。”
他走过一个绿灯:“我刚和画廊老板聊完正往回赶呢。哦没事的,他去找一个画画的聊聊去了,没什么问题的。”
“喂?喂?怎么就挂了?”
.
郁辛来到画室外的时候,闻澜正好出门。
准确来说是夏知久客客气气站在一旁,为闻澜开了门。
闻澜站在门口尚未离开,年轻的画家显然心情很好,一脸热情和善:“谢谢你,闻澜,今天与你聊这么一会儿,真叫我……获益匪浅。”
“不用客气,”闻澜道。
夏知久的神情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方便直言,最后道:“谢谢你,以后常联系。”
“嗯,”闻澜示意他不用送了,“再见。”
.
闻澜转过身,敛起了眼中的一丝疑惑。
这个人……
突然,他看到一辆熟悉的SUV停靠在不远处的路旁临时车位上。
虽然看不清车牌,但这种改装过的车子并不常见,闻澜心念转了两圈,定定神若无其事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郁辛坐在驾驶室中,也不知来了多久,又看了他多久。
他神色温和地看着闻澜走过来,语调舒缓从容:“调查结束了?”
闻澜:“是的,结束了。”
闻澜很乐意他有“调查”这一名目,只是,若是郁辛方才注意到夏知久对他那莫名的客气,定然会察觉到其中异样。
郁辛的语调在这炽热的盛夏中也仿佛带着种微凉之意,让人心生平静:“去哪儿,回家么?”
闻澜哪敢让领导专程送他回家,十分自觉道:“回组里。我正好回去和小维沟通一下刚了解的情况,与他那边的信息整合一下。”言语也表明了他这走访调查是和胡维商量过的,并非他私下行动。
郁辛没再说什么,从画室门口收回视线。
画室门前的那人方才一直注视着这边,从闻澜转身向他走来,这个人的视线便一直落在闻澜身上,直到他进到车内关上门,犹不死心,后视镜中还可见他立在原地,仿佛在目送闻澜离开。
这人是谁?
郁辛难得有一丝困惑,极细微的一点疑惑。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十分罕见。
他感觉到这个人的身上分明没什么危险的气息,也不像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能力,却莫名让他感到有些不愉快的在意,当真十分奇怪。
车子在郊野中行驶着,升起的车窗隔绝了外头树丛中的声声鸟鸣。
郁辛问:“他身上有什么问题?”
闻澜说是回去再和胡维沟通情况后再做汇报,领导现在想检查工作那也无可厚非。
闻澜在看到郁辛的时候,已是斟酌好了说词,郁辛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说明他已经对夏知久的信息有基本了解了:“这个人是个画家,和画廊老板是好友。画廊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投资的,他也放了不少自己的作品在里面展览兼寄售,所以隔三差五都会去那里看看情况。”
郁辛:“和你们手上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闻澜:“我以为他和画廊老板是最了解这间画廊之人,所以我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这画廊中有无什么有特殊意义的作品或者其他让他在意的东西,艺术家大概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想他多少会有些灵感,说不定他能有什么灵光一现呢。”闻澜转头看了眼郁辛,见他既不提问也不阻止,便接着说了下去,“结果他说,他只知道最近他的画又卖了多少钱,完全没去注意、也根本瞧不上其他人的作品。”
郁辛平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现在有什么线索,你有什么想法?”
闻澜在前者“没有想法”和后者“还在调查中”这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法之间纠结了一下,选择尊崇自己的本心。
“没有线索,”想了想,他补了句,“也没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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