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口中轻蔑:“什么东西?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忽然他身形一晃。
他愕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
黑暗铠甲上的火焰一点点熄灭,白骨之剑上的森然恶意居然渐渐不受他控制、四下散开,他感觉他的力量在一点点脱离他的躯体。
银白色的光环逆向旋转起来,温柔的光芒熠熠闪烁着,时间的指针被一圈圈往回调拨。
阿尔看到他的铠甲消融于空中,而他的躯体一点点融化,从皮肤,到血肉,到筋骨,他的躯体褪去了最高阶魔物才能变幻出的人类形态,逐渐变成一团黑色的血与肉。
那块血肉长着过分臃肿短小的四肢,附着着片片鳞甲,丑陋而可怖,又在莫名的力量之下消融。
时间之轮逆转,十年,百年,流逝的光阴在这具躯体之上逆行而过,岁月赐予他的一切如今被悉数收回,一点儿痕迹也不留下。
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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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恩感觉到虽然阿尔消失了,但属于他的那部分力量居然回归了深渊,眼中顿时充满新奇:“这就是时间?”
越是高阶的怪物,对力量越是敏锐,闻澜并不诧异他能察觉其中缘由:“是。”
“他就是太急躁了,我以前也提醒过他几次,看来也没什么用。”维恩看着原地显出身形的闻澜,微笑道,“希望这次他能长点记性,你说对吧?”
闻澜不答。
维恩语气和煦温柔,几乎还带着异样的体贴:“怎么不说话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这一方式对你来说颇有消耗吗?”
闻澜深呼了口气,也对着他装模作样地笑了:“我也不太清楚呀,第一次玩这个。”
他方才借空间性的隐蔽接近阿尔,然而阿尔周身有火焰以及恶意包裹,为了确保将那一击落在他身上,闻澜必须与他足够靠近,因此身上不可避免受到了侵蚀。
只是这个时候受伤便意味着弱点,于是他同样逆转自身时间,压下了身上的伤。
只是,或许真如维恩所说此地对他有限制,也可能是时间之事本就牵一发动全身、微小之处亦会牵连庞杂因果,时间性的运转颇为消耗精力,方才那一下的确让闻澜不得不暂停了对空间性的操纵,从空间缝隙中回到了原地。
“我不像阿尔那么急躁的,”维恩道,“你可以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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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德只觉得眼前是个荒诞的噩梦,因为太过于荒诞甚至让人觉得可笑。
平日并肩作战的同伴原来是藏匿身份的深渊魔物,操纵着黑龙妄图将人间拉入炼狱。他忠心守卫的维恩大人,圣殿的大祭司,曾经为了消解他们身上黑魔法的侵蚀而不惜消耗自身法力的维恩大人,竟然……竟然也是魔物一族,甚至是他们此行的最终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为什么……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之剑,剑身已裂,裂在魔物们引诱闻澜为他们破开权柄封印的……游戏之中——魔物们渴求着权柄,于是设下舞台,充满恶意地看着台上表演。只有他是一无所知的小丑,竭尽全力却只是引人发笑。
“还梦游呢?怎么比我还不着调啊……”他听到有人在唤他,让他从恍惚中回过神。
是闻澜。
闻澜的脸色并不好,血色从他嘴唇上褪去,令他苍白得如同夜里的幽魂。
但他眼神很亮,身形也很稳,挺拔得仿佛可以顶天立地。好像只有这种时候,旁人才能从他那惯于插科打诨的外表之下窥见一点内里冷硬的端倪。
闻澜:“喂,别发呆,你的剑刚给你修好了,不用谢。”
瑞德这才发现,他剑身上的裂痕已经消失,大剑恢复如初。
他错愕地看着闻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澜好像叹了口气:“那什么,你快跑吧,这里过会儿还有得热闹呢。”
瑞德下意识开口:“那你呢,你不跑吗?”明明闻澜才是那个被牵连进来的人啊,他一个旅人,一个路人,根本不属于这个国度,此刻却被牵连进这场没有胜算的战斗之中,即便牺牲了也不会被人歌颂啊。
闻澜忍不住笑了:“谁说没人歌颂的呀?”
瑞德一时不注意说出了心中所想,却无暇羞恼:“这与你根本没有关系,你快跑,我来……”他想说我来拦住他们,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实力绝不是魔物们的对手。“我来拖延,你快去找到辛一起离开,去往安全的地方。”
闻澜:“这个世界不会有安全的地方了,设定便是如此呀……况且,这本就是为我准备的。别啰嗦了,你快走吧。”
瑞德摇了摇头,低声缓缓道:“我不跑。”
闻澜:“好吧,保重。”
“是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维恩的语调如同咏叹,他站在高处,俯视着闻澜和瑞德,不疾不徐,“这熔岩此刻还在辛的压制之下,所以你们脚下还能站立,你觉得他还能坚持多久?”
闻澜:“不知道,反正会给我留足时间的。”
维恩笑意更大了些:“是么。”
塞西瞥了维恩一眼,眼中划过一丝鄙夷,没说话。他素来不喜欢他装腔作势的姿态,即便同为深渊的主人,他与维恩也不过合作而已。
他们三人本就是利益驱动下的合作关系,阿尔败在了闻澜手中,他不但没有悲痛,反而有种少了一个碍事者的轻松。阿尔本就是他们三人中最弱的那个,偏生还冲动高调,没了就没了吧,到时候剩下他和维恩两个,他也能多分得一点权柄……
维恩……
维恩是比他年岁更悠久,魔力也胜于他,若是能让闻澜对他出手……
这时他听到维恩告诫:“别分神。”也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习惯使然,维恩言语中有警告之意。
塞西一凛,虽有不服,但一想此刻那昔年深渊之主遗留的权柄才是他目标之物,便暂且压下了多余的念头。他们三个、哦不,现在剩两个了,能走到现在这离魔神位一步之遥的位置,依靠的便是对贪婪本性的克制。
他胜过阿尔,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
既然知道此刻目标是什么,塞西还是决定推一推,加快些也好。
塞西挑眉:“太安静了,是吧?”
维恩微笑着,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是啊。”
于是塞西轻轻一弹指。
当!
远方,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塞西身上骤然有某种力量膨胀开来,他嘴巴一开一阖,却没有发出声音,邪恶的低语以常人无法识别的波段,一圈圈扩散出来,伴随着可怖的驱使力量撞进沸腾的深渊:“醒醒,孩子们,重回这个人间……”
沸腾的黑雾中伸出了一只只骨肉剥离的爪子,而后显出庞大的躯体……
一只两只,十只百只,越来越多,数之不尽……深渊之中栖息的怪物们受到召唤,于满天魔气中现出身形,面目狰狞地踏上人间。
那些魔物有的是白骨形态,有的则是皮肉破损、血肉挂在身上还在往下淌、仿佛躯体融化了一半,还有的则是异型鸟兽形态,厚重鳞甲覆盖周身。它们双目赤红、身上黑焰涌动,以不同寻常的敏捷度朝南方行去。
太多了,太多了!瑞德疯狂挥剑,却只砍下寥寥数只怪物的头颅。
“怎么办!”
响应他的是金线“刷”地铺展开,瞬间织就天网,意识具现的锋锐之线纵横交错,是如梦似幻的绚烂金色。
猎物浑然不觉,径自撞上去,于是绚烂金色间杀机尽现。
魔物的哀嚎瞬间冲天而起,头颅、翅膀、身躯,各种碎块七零八落坠了一地,凡触及金线,皆被一分为二。
只是,天网终有疏密,且也有些魔物并非纯粹物理形态。于是,在最大型的一批怪物基本被切割殆尽后,依旧有更多的怪物穿过金光,不受阻挡地向前冲去,冲向南方,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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