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神心道这就不对了,洞跟人哪里有可比性?只是那洞能让他出府,你贺兰破能吗?
你贺兰破根本不让嘛。
祝神叹了口气:“是啊。昨夜我做梦,又梦见那栋木屋和小鱼。梦里小鱼也就到我大腿高的个子,瘦瘦小小一个,冬日里比这二月的天还要冷,屋子外落大雪,房里就一床被子。我那时候年纪轻,睡觉好动,总跟小鱼抢被子,我怕他着凉,便说冬天两个人就一人床头一人床尾这么睡好了,这样一人盖一头被子总比他被我抢了好。哪晓得他一个翻身抱住我,说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就不怕了。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想和我分头睡,我怎么劝都不听,他硬是要我抱。我们就这么抱着,一直到梦醒,他都没有松手。可如今不在梦里了,我依旧躺在床上,身边大抵也还是小鱼,兴许是天不冷了,被子够盖了,所以两个人也无需抱在一起了。可见人这种东西,没用了自然是说丢就会被丢的——哥哥也不例外。”
贺兰破:“……”
祝神发表完这一番感慨,以一种释然的强调再次长叹一口气,慢慢把伸出去的脚往回收,不过片刻,便被贺兰破一掀被子揽进了怀里。
他自然而然回抱住贺兰破,脸埋在贺兰破胸前,躲在被子里偷偷笑了笑,便听头顶贺兰破冷冰冰道:“祝神你烦死了。”
“唔……”祝神对此并无异议,只慢吞吞地道,“还有一只脚……”
话音未落,贺兰破长腿一抬,把他另一只脚也划拉过来,齐齐交叉在自己腿间。
祝神心安理得地睡去。
打洞计划意外告终,祝神暂时偃旗息鼓——最主要是三月初最后一场倒春寒来了,祝神整日腿疼得没法下床,连柳藏春的药目前也无法将其根治。
陆穿原打发人送来当年那根黄花梨手杖,祝神撑着它,每天走到院子里看每一棵桃树发芽开花。静养的日子里,倒是慢慢恢复了些气色,身上也长了点肉,不再瘦得剩个皮包骨头。
自打上次逃跑未遂,祝神每日醒来衣兜里就多了一袋金稞子——并非贺兰破鼓励祝神逃跑,而是怕祝神哪天猝不及防当真跑了,他没来得及把人找回来时,祝神流落在外没钱用。
那天祝神闲着没事,歪在榻上发呆,手伸到衣兜里,摸着零零散散的金稞子,正默默感慨有钱都花不出去,贺兰破便来了。
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已有两日不曾回家,祝神今儿见了人,冷着眼瞧贺兰破走进来,只懒洋洋笑道:“稀客来了。贺兰小公子这回要借宿几个时辰?”
贺兰破知道祝神身心一闲,嘴上就不饶人。可他宁可祝神整日牙尖嘴利些,也不想对方整天闷声琢磨事儿——甭管什么事儿,只要祝神一开始琢磨,准憋不出个好。
所以他从不与祝神计较,甚至对祝神的出言刻薄乐在其中。
贺兰破今日穿着宽松便装,隔着小几在祝神对面坐下,从腰间掏出几片兰草叶子,一言不发地低头忙活着。
这一个多月来柳藏春天天研究贺兰破这双手,没事就搞些药水叫贺兰破过去泡一泡,泡着泡着,这手还真慢慢就泡好了,手背手心那些陈旧伤疤连带着最严重的翻卷着皮肉的十根指头,都渐渐蜕皮重长,不留神间这双手就脱胎换骨,到了三月,便是焕然一新的模样。
贺兰破终于可以脱去那双手套,实实在在地把祝神给他的绿玛瑙戒指戴在食指上。
眼下这双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正指尖飞舞忙个不停。祝神起先见贺兰破不搭理自己,便十分漠然地把目光移向窗外,以一种不屑攀谈的姿态表明自己宁可看院子里的桃花也不想与这位稀客多说一句。过了没一会儿,他冷不丁瞥见贺兰破手里快编织成型的小玩意儿——一个不过掌心大小的、穿蓑衣、戴斗笠的小人儿,小人手里还提着一串子药包。东西虽小,却很精致。
祝神扭头对着窗外,眼珠子往贺兰破手上瞟了一眼。
又瞟了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面朝屋内的姿势,神色仍是冷漠的:“你在编什么?”
贺兰破头也不抬:“愈疾神。”
“愈疾神?”祝神不再扬着下巴,慢慢朝向方几坐正,“什么是愈疾神?”
“什么是愈疾神?”贺兰破停下指间动作,竟含笑着乜斜过来,“你梦里的小鱼没告诉过你,什么是愈疾神?”
祝神被他这么一呛,也不恼怒,只张了张嘴,小声嘀咕:“小鱼也不是什么都有机会告诉我么。”
他倾身过去,几乎把前胸靠在方几的棱角上,对着贺兰破探头探脑:“你给我看看。”
贺兰破故意把身体背过去:“不给。”
祝神伸手扒拉他的肩:“你给我看看嘛。”
“不给。”
见贺兰破不动弹,祝神便跪着挪到几案另一半探身过去:“看看嘛。”
对方又转了一个方向。
祝神跟着贺兰破转:“我就看一眼。”
他说着,就在心里估算距离,接着便眼疾手快一把伸胳膊要从贺兰破手里把东西夺来:“……就看一眼!”
哪晓得贺兰破练刀多年,反应非同寻常,这边祝神的胳膊探过来,他便把愈疾神高高一举,举到祝神根本够不到的高度。
贺兰破微微侧目:“想要?”
祝神没抢到东西,力气使了空,反坐到榻上,抬眼审度着贺兰破,一脸提防。
贺兰破垂目凝视他,似笑非笑,晃了晃指尖捏着的愈疾神:“亲一下,这个给你。”
祝神发出“嘁”的一声冷笑——真当他没骨气?
他问贺兰破:“多亲一下能不能多给一个?”
贺兰破问:“你要两个做什么?”
祝神说:“好事成双嘛。”
贺兰破想了想:“那我给你做三个,你让我亲三下。”
祝神蹙眉:“我说了好事成双。”
“四下。”
“可以。”
第95章 95
祝神双手撑住几面,正凑过去要亲到贺兰破脸上,就被贺兰破一抬手挡住了嘴。
祝神:?
贺兰破转过来,一本正经指指自己的嘴唇:“我要这里。”
祝神的目光一下子沉下去。
他慢慢坐回去,倚在引枕上若有所思。
贺兰破的愈疾神编好了,见祝神不动,他也不催促,只另拿出几根兰草,在祝神思考的间隙里编出一只小鱼。
在他准备编第三个小玩意儿的时候,祝神问:“你真的是小鱼?”
贺兰破似乎早有预料,头也不抬地说:“我不是。”
祝神愣了愣。
又听贺兰破道:“无论我说是与不是,你都不会信。”
他麻利地编织着手里的蜻蜓,看样子十分熟练,语气淡淡的:“你顶好是当他已经不在了,别拿看弟弟的眼神看我,也别把我当八岁的孩子。很多事情小鱼做不得,但是贺兰破可以。”
祝神脑瓜子一转,登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他观察着贺兰破面不改色的侧脸:“以前也是这样?”
“多久以前?”
“……我醒来以前。”
“一直如此。”贺兰破顿了顿,“从你问我有没有夫人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知道了。你不信、装糊涂、自欺欺人又试探我,没关系,我能帮让你相信。”
贺兰破在桌上放好第三只玩具,看向祝神:“要试试吗?”
祝神没有说话。
他对着小几上的三个草织的小玩意儿凝视半晌,慢慢伸手,将其中一只愈疾神收入袖中。
贺兰破俯身过来,隔着小半个方几将他吻住。祝神被迫仰头,余光里瞥见身侧的小几被对方不动声色越推越远。
他趁贺兰破将方几推到榻尾前一伸胳膊顺走了剩下的那两个小鱼和蜻蜓。
贺兰破的吻是缓慢的,像在给祝神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循序渐进探到唇齿,力气虽轻,吻得却很深,轻易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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