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梵看着他随即掐指算,扮像和昨天的书生模样截然不同,刻意的装扮使得他真像一个修仙的道士。
不一会收了手,灵梵神情凝重道:“老人家可否带我去看一看这条河?”
“好!我带路!”老人家激动地搓着手,道:“过几日我女儿就要被献祭给这位河神,实在没办法了,若道士您肯帮一帮,拿我的命换也行。”说着老人家就要跪下,黑白参半的发丝在风里凌乱,许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灵梵弯腰将他扶起来。
“老人家无需这般,我不过尽自己所能罢了。”
余羡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白尽泽,我有不懂。”
白尽泽说:“跟上便知,此人聪慧过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去村庄的路上,老人家大致说了安宁村近几年发生的事。
河神这说法是安宁村祖上传下来的,两百年前安宁村曾遭遇天灾大旱,环村唯一条活水红河因半年未落雨干涸见了底。
人尚且喝不上水更别说田地里未长成的庄稼粮食。存粮殆尽眼见就要啃树皮嚼树根,绝境之时村里冒出个山野乞丐。他运气好,饥荒遇上好心人家得些干粮饱腹,聊表感激那乞丐一本正经又言辞凿凿为村长指点迷津。
他让村长寻个未出阁的貌美女子,收拾打扮好送给红河里神,所有问题自当迎刃而解。古往今来祭天祭地祭祖宗,还从没听说河也需祭奠。
先不论这褴褛乞丐话的真假,村中谁家女儿不是十月娘胎里出来的,如何愿意舍出来献河神?原以为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谁知三天后村里竟有孤女自告奋勇愿献身一试。
她一袭嫁衣纵身跳入干涸河中,只刹那河水倒灌将那抹红色卷入其中。
天未降雨红河中莫名有了水引渐渐潺潺灌满堤坝,自此永不绝。春能种,秋有收,世代孕育村中白户人家。
祭新娘的习俗就这样从祖上传下来,至今两百年余。
平久必乱,变故发生前几月。
村中正常嫁娶,新娘连同红花轿一齐失踪。第二日红花轿停在红河祭坛前,新娘依旧不见踪影。
不是河神吞了又是谁?
三月一连失踪八个新娘闹得安宁村日日不得安宁,求神告祖宗什么法儿都用尽了都阻止不了。村里不敢再办喜事,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村中元老商议,恐是不慎惹恼了河神,那就再风光献一个新娘子以求安宁。
灵梵问:“所以,他们选中了老人家您的女儿?”
老人点头,“我老来得子,她母亲生下她后不久于人世,若连萍儿也去了,我该怎么活....”
余羡借着灵梵提的明灯看着水光粼粼的河水面,想起了神娶亲凡人。
他问:“白尽泽,红河里的真是河神吗?河也能成神?既然是河神又为什么要娶亲?书中常说人鬼殊途,人和神难道就不殊途了?”
“我同你说过,有志者事竟成。这话适用万事万物。”说完白尽泽忽然抬眼看余羡,他对余羡“殊途”一词的理解不甚满意,便郑重其事对他说:“这世上人、鬼也好,妖、神也罢,不分高低,唯论善恶。是人心桎梏不怪殊途。”
第21章 相见的缘
人心桎梏,不怪殊途。
余羡默默在心中记住了这句话,他具体不出这话多特别,因白尽泽说得格外认真,让他觉得是重要的。
安宁村有河神一事短短数日传至十里八乡,远在王城的百姓竟然也略知了一二。说书的先生赶来了解实情,盼着回去靠这玄乎的民间故事赚他个盆满钵满。
一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不在少数,河神传成了吃人水鬼,夜深人静时专挑貌美女子果腹。
灵梵的目的便达到了。
他来安宁村这几日如同钓鱼一般,每天只在夜里做子虚乌有的法来维持安宁村的安定,又不彻底将这个河神揪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做完法事,从河边回到安宁村为他备下的住所。
灵梵坐在油灯前,取出一张淡黄色的宣纸,沾了红墨在纸上涂涂画画。
余羡立在白尽泽身侧,看着灵梵的动作,问:“他这是作何?”
白尽泽:“画符咒。既是修仙的道士,若用符咒降伏了河神那就是本事,若平白无故施法降伏了,一来没有信服力,二来,被当作妖怪也说不一定。”
“若被当作了妖,他这一路就都白费了。”
白尽泽点点头,视线落在余羡印着烛光的脸上,“以往审判,无非于爱恨嗔痴。灵梵为李姝又岂止于此,但他不会觉得是徒劳。”
余羡迎上他的视线,“为何?”
“他觉得值得,即是值得的事,便不论后果如何。”
余羡似懂非懂,他并非觉得白尽泽这句话只是字面意思,其中混杂着他不曾学过,白尽泽也不想教的东西。
他道:“原来灵梵为了小公主,在此前竟筹谋了这么多。”余羡偏头看他画完的那张图纸,捉摸不透上边的图案,弯弯绕绕,整体像几个字潦草的连笔。
“他终于决定要将那个河神揪出来了。”余羡问:“白尽泽,那我们何时能下去一探究竟?过不了几日老人家的女儿就要被扔下去了。”
余羡好奇那被传得玄乎其玄的河神到底会是何方神圣。会不会是灵梵大张旗鼓的障眼法。
白尽泽也未可知,问他:“今夜便去看。至于捉河神,你觉得看热闹的百姓哪天最多?”
“祭祀当日。”余羡回答完便反应过来了,“白尽泽,他降河神是假,吸引皇上的注意想入宫才是真,对不对?”
白尽泽点头,笑道:“不算太笨。”
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贸然想入宫,即便是道法高超也免不得让人心生怀疑。灵梵此番行事,犹如守株待兔。
他想皇上派人主动来找,这和他主动进宫差别可就大了。
余羡:“即便他道法再深,宫里还有一位国师,一山不容二虎,灵梵这一路不容易。”
收拾完桌上的纸笔,灵梵吹了蜡,和衣躺上榻。
余羡则跟着白尽泽退出去了房间,他们要再去看看红河里所谓的河神到底为何物。
一路过来,余羡心神烦闷,喘不过气,脚下的步子也迈不动了。
他晃晃脑袋,低声道:“白尽泽,我可能有点撑不住了。”
接连受创,余羡此刻身体中流淌的大半内力都来自白尽泽,他对这股强大的内力并不熟悉,以至于耗尽了也不能及时察觉。
审判果然不是易事,难怪白尽泽说他还需上百年。
“闭眼。”随后,白尽泽在他耳边念了句什么,余羡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转瞬间二人回到王城的客栈中,瓷罐中的魂魄又吓得一激灵,连忙缩回骸骨中。
这次白尽泽看到了她,并没有在意。他为余羡把过脉后,松了一口气。
余羡身上的伤夜夜需上药。
这药膏不好,余羡每每涂完,心中总要升起一股难以启齿的欲望,某处肿胀不堪,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他拒绝上药,合衣躺在榻上。他需与白尽泽寸步不离,睡也在同一张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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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产生这样的不适,为了不让白尽泽瞧出来,他只能背对着默默忍耐。
可是将余羡憋坏了。
他闷哼一声,“白尽泽,我还是不好受。”
“你先前的内伤未愈,今夜就此睡下吧,养精蓄锐后我们再进去。”他不愿抹药,白尽泽便随他去,吹了蜡在他身侧躺下。
后半夜余羡实在挨不住了,不抹药膏,正在愈合的伤同虫蚁在上边肆意啃咬,万般磨人。
白尽泽似乎知道会这般,禁锢住他乱动的手,不让他抓。
余羡动动手腕,哼了一声。
白尽泽轻笑道:“怎么样,抹不抹药?”
“白尽泽!”余羡皱眉,踢开了被褥,“白尽泽,你的药有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会热,会想...”余羡羞愤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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