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脱口而出:“辛夷!”
辛夷一怔,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但沈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喊这个名字,他不知道谁是辛夷。于是他只好小心地说:“你看着好面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辛夷的眼睛又黯下来,他望着沈琢,望得他两腿微微发软。
但辛夷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玉小狗塞到沈琢手里,面无表情将他重新拎起:“没有,你记错了。”
作者有话说:
贺逐山:吃糖。
①我编的,属于是有幻无科。
②二十八星宿,东南西北各七宿,鬼宿四星属于南方七宿,据说一管积聚马匹、一管积聚兵士、一管积聚布帛、一管积聚金玉,附近还有天狗、天社、外厨等星座。
第35章 双生(10)
临时避风洞在石窟深处, 辛夷沈琢赶到时,这里已挤满了人。
大多是外出猎虫的赏金猎人,因赶不及回城在此暂避风袭。也有零星几个灰头土脸的普通旅人,手无寸铁, 躲在角落不吭一声。
猎人不会朝平民下手, 避风洞是安全区。安全区也算城主的领地, 城主不会容许滥杀无辜。
沈琢紧跟在辛夷身后, 亦步亦趋像只小狗。他贴着辛夷坐下, 辛夷从口袋里翻出一只鱼肉罐头。
狂风奔涌, 黄沙席卷,群蜂遮天蔽日,岩石都被撕崩成碎片。唯一的好消息是,风吹得空气冷下来, 温度没有白日高。于是沈琢把防护服拉开小口, 散去浑身热气,伸手接过罐头。
“没有餐具,你将就一下。”辛夷说。
沈琢连忙摇头:“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不吃吗?”
辛夷不吃, 只垂眼望着沈琢。
沈琢捧着铝罐埋头啃食的动作很愚笨, 也很乖巧, 专心致志, 肉碎吃到鼻尖都顾不上。于是辛夷觉得心下柔软一瞬, 抬手给他擦去:“慢点,没人和你抢。”
他的皮肤很冷, 沈琢还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立时打了个激灵, 辛夷缩手。但沈琢又凑过去贴住他, 看着对方手臂上斑驳伤痕:“你也是赏金猎人吗?我们见过吧。你为什么救我?我又为什么会在地下城?”
他的问题太多了, 辛夷沉默片刻,低声哄他:“等到了安全地方再告诉你。”
沈琢只好轻轻一“哦”。
他将罐头吃完,嚷嚷着要洗手洗脸。沙漠中水很珍贵,但辛夷还是依着他这么做。他心满意足地弄干净自己,像只舔爪的猫,终于安分,便攥着脖子上那只玉犬红绳头一点一点,好像想睡又不敢睡。
听见辛夷说:“这项链很重要吗?为了它命都豁出去。”
沈琢打起精神:“很重要的,一个礼物。”
“朋友送的?”
“不记得了。”
沈琢便抬脸用那双圆润的桃花眼看人,莹莹静水,像是因遗忘记忆而委屈。于是辛夷将他揽了揽:“睡吧,风还要很久才停。太阳亮起来,我们才能赶路。”
“热,睡不着。”沈琢答,“你能抱我吗?你抱我,也许我就睡着了。”
辛夷默然,最终将他拎到怀里。他盖着兜帽蜷在刚认识的陌生人身边,眼睛一闭,就像不知人世险恶的狗崽子。
沈琢又忽然睁眼。
他往辛夷怀里拱了拱,再三确认,发现自己听不见辛夷的心跳,“咚咚”的动静是从他胸腔里传来的。一颗心跳动,震热了两人。但辛夷没有心跳。
他不由伸手轻捏辛夷的手,对方顿了顿,反握住他。手掌大一圈,将他完全包起来。辛夷的手冰冰凉凉,似乎不会流血。
于是沈琢在黑暗中睁眼回想,他险些被人面蛛吃掉时,辛夷救他,刀那么快,力气那么大,沙海里那么热,他却那么自如。热浪蒸得沈琢头晕眼花,辛夷却一滴汗也没出,甚至防护服,都是快到避风洞时才换上的。
就好像那件衣服只是穿上给人看。
只是一种机器的伪装。
沈琢便想:辛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辛夷是真正的人类吗?
他和辛夷不过萍水相逢,今夜却已睡在对方怀里。他觉得自己应该警惕起来,防备辛夷,可辛夷身上那么凉爽,那么柔软,那么熟悉,全都对他敞开。
沈琢到底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
避风洞的那一头,阿尔文刚从昏睡中醒来。
鲛赶在沙尘暴将万物一口吞噬前,把车冲进巨岩的庇护下。他们便在鲛的带领下从小路钻进避风洞,刚合上石门,便听见狂风笞抽花岗岩的可怖之声。
鲛说这里还算安全,沙行生物的视力都不太好,等风停了,她会继续往鬼宿城开。她替两人找了一个舒服的角落,便去和守夜人中的同伴闲聊。
虽然伤口处理及时,但阿尔文还是有些低烧。
贺逐山用手背探他的体温,没说什么。但他从阿尔文口袋里摸走那颗他没舍得吃的糖,这回顺畅无阻地撕开了包装,然后垂眼看着阿尔文:“张嘴。”
阿尔文乖乖张开嘴,他把那颗糖推进他齿间。指尖稍凉,和人一样,玉剑之锋。
然后贺逐山说:“睡一觉。”
他就真听着他的呼吸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模糊的噩梦,醒来时冷汗淋淋。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没见人影。他坐起来,乔伊正窝在他腿上舒服地打呼。阿尔文把它折腾醒:“找你主人去。”乔伊愤怒地“喵”了两声,最终一摇一摆走走嗅嗅地带他去。
阿尔文攀着粗石,从一条蜿蜒的岩洞里钻过去,原来避风洞上方还有一个小洞,贺逐山正坐在尽头。两石之间有一指宽的极细的缝隙,风丝丝缕缕杀进来。所幸地表顽固,洞里只是被吹得凉爽。
阿尔文将乔伊放到地上,猫扭着屁股“呜呜嗷嗷”地朝主人奔去。它偎在贺逐山腿上,边骂边竖直了小尾巴,像是在声泪俱下地控诉某人。
贺逐山抬眼:“你欺负我的猫?”
阿尔文说:“我哪敢。”
他坐在贺逐山对面不远处。
贺逐山正在拭刀,一遍又一遍,薄薄的刀锋在黑暗中隐隐泛亮,幽光雾一样将他拢着,他显得又冷又远,不像这世界该有的人。
两人谁也没说话。
风如乱柳片片见血,刀也在他手里声声嗡鸣。
阿尔文忽然说:“你不是第一次来地下城。”
他的动作顿了顿:“我在这儿待过两年。”
“逃命?”
贺逐山说:“练刀。”
贺逐山的枪法很准,但那多半与他的异能有关。相比之下,他的刀法更加惊人。那是在生死一线上卷刃饮血、靠命搏出来的功夫,阿尔文见识过,也吃过亏。
阿尔文问:“你杀过很多人吗?”
贺逐山说:“不记得了。”
“说谎。”他戳穿他,“我杀过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他们的脸。”
拭刀的动作这才停下,贺逐山抬眼,青冷的寒光映亮了两汪镜泉:“你杀过很多人吗?”
“不少。”
“后悔?”
“想要赎罪。”
贺逐山没有接话,他将刀收起,脊背几乎是他的刀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
他似乎随身不离三样东西,长刀、纸烟,和一把藏遍身上所有角落的猕猴桃味果糖。
于是火光在漆黑中跳出一颗星,把他照得瘦棱棱的,然后青烟斜飘,他像被笼在香火中的一樽像。
他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乔伊,猫追着他的指头玩,他说:“以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很多年以前了。”
他头也不抬,烟在指尖静静燃着:“那天风也这么大,几十年都没有那么大的台风。街上滚着浪水,监控系统全部失灵。于是抢劫的抢劫,杀人的杀人,警/察都管不过来,就我倒霉,捡了个小孩儿。”
“秩序部在追他,应该是个逃犯。情况紧急,来不及捂他的眼睛,我杀人时,血溅了他满脸。我们躲进出租屋里,生火的时候,他问我这个问题。他问我人被杀时会痛么,我说不会,死就死了。但他说不,被杀会痛,然后撩开袖子,手臂上有很多刀疤。他说被杀是一块一块看着身体分崩离析,最后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但死不掉,逃不走,还要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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