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文缓缓伸出手, 很快, 手掌被什么东西挡住。下一秒, “砰”的一声, 以掌心为原点, 一阵强烈的冲击波炸起,随光圈向四周冲撞去。整个地下河道开始震荡, 原本严丝合缝的钢墙逐渐向一处凹陷、扭曲, 最后伸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很高级的隐藏程序。”阿尔弗雷德赞叹道。
顺着通道向下, 越来越深, 越来越黑。空气变得更加潮湿粘稠, 两侧墙壁也由钢结构变作石材料。古老的花岗石缝隙中滋生着许多滑溜溜的青苔。
尽头,一泊平滑如镜面的湖水,镶嵌在一个昏暗无光的洞穴深处。看不到洞穴的最高处——也许有百米高,人在其中发出的任何声音都会被回响扩大十数倍。手电光束慢慢扫寻过石壁,最终停在这处:墙上用木炭歪歪扭扭画了只莫比乌斯环。
贺逐山平举手电筒打量。莫比乌斯环就像一只眼睛,他盯着符号的同时,眼睛也在幽恻恻地盯着他。
“这里就是门么……”阿尔弗雷德自言自语,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脑,检索周围的代码数据——权限是阿尔文给他的。但什么也没有。代码毫无纰漏,看不出藏了什么异常程序通道。
贺逐山还在盯着那只莫比乌斯环。
莫比乌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符号频频出现,绝非偶然,一定有人在努力暗示什么。
“卡。”阿尔文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石缝中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隐藏在杂草间。贺逐山掏出那张在图书馆找到的卡——那张引领着他走上这条觉醒之路的卡。阿尔文将卡插入凹槽。几乎是瞬间,整个石穴“轰轰”地颤动起来——莫比乌斯环被拦腰切作两半。一道不过一指宽的门缝豁然出现。
星星点点的白光开始从门的那一边溢出,像萤火虫似的,飞舞着盈满洞穴,在湖面上时起时落。三双眼睛同时凑近门缝,试图窥探门的那一边是什么。
但黑漆漆的。
“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我也是……我们就不能把这门开得再大点吗?”
阿尔弗雷德十指用力,试图把门缝多拽出哪怕一寸的宽度。
然而十根机械指骨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坚硬的岩石挠得“刺刺”作响,直到外壳上满是刮痕快要断裂,也不能撼动这座巨大的石门一下。
“歇着吧,修改程序对它也不起作用,”阿尔文示意他别白费力气,“说明它确实就是我们要找的‘门’,因为门是权限远高于系统的存在……”
他边说边抬头打量,不注意,掌心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划破,一瓢血珠洒到地上汇成一线,恰巧落在那一缝光区里。但惊人的事发生了:血珠迅速“蒸发”,凝作一圈小小的绿色代码。代码忽“咻”地腾空而起,一下被吸进门缝深处——
下一秒,石穴再次“轰轰”颤动。这回山崩地裂,门缝被拉宽一指。借着更多的争先恐后溢出的光,贺逐山终于看见,门的那一边立着一座倒悬的塔。
几个倒悬的人从空中倒悬着走过。
贺逐山愣了一愣,正欲细看,却觉眼前骤然灰暗。什么东西凝在身侧——是那些光点。他回头,三人齐齐望去:那些本如萤火虫一般在湖水表面上下漂浮的光点,忽全停滞不动。紧接着,仿佛受到巨大重力的拉扯,光点猛地朝湖面坠落而去。然后不止是光,原本古井无波的水面也突然逆时针旋转起来。平静的镜面骤然击碎,变作飞旋的龙卷,深处像有一张血盆大口,正贪婪地吞噬一切。
水柱下涌,湖水很快被吸干——
“啪嗒!”
一只巨大的手霍然伸出,沉沉砸在岸边,用力一撑。
一双闪动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是删除程序!”阿尔文反应最快,一把拉过贺逐山,贺逐山又顺势拉上阿尔弗雷德。删除程序身后升起一口激光炮,“轰”地就是一闪。三人眼疾手快地向旁侧躲,激光束在石壁上炸开,天塌地陷,碎石与齑粉纷纷扬扬落在人头顶。
“你们系统审美这么没有想象力的吗——”阿尔弗雷德边跑边叫,“我是说,这么暴力的吗?一定要把删除程序设计成这样的机甲吗?”
三人沿着湖岸狂奔,炮弹也紧咬着尾巴穷追不舍,一时间洞中“轰轰”声四起,人被震得频频失衡,根本站不住脚。
石洞很快就要坍塌,三人冲向那条唯一的通道。删除程序迅速回身,手背发射出数条伸缩指骨。那伸缩指骨极其灵活,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嘶嘶”地穿破空气,张开利爪。
眼瞧勾子就要凿进贺逐山后背,阿尔文将他一把拽到身后,同时骤然抬手——
掌心幻化出一把长刀。
那是一把极锋利的机械长刀,正配他干脆凌厉的身法。雪白刀光如电,骤然锋芒毕露,用力一挥,以惊人的速度自上而下劈斩,瞬间,指骨便被砍作十数条断肢,歪七扭八掉落在地上。运行代码在瞬间遭到大面积破坏,删除程序主体抽搐了一下,它停下来,修复受损代码,三人便趁着这空档从它石洞里溜出去。
“拿着!”阿尔文顺手把刀抛给贺逐山。
刀落到贺逐山手里,极乖巧地自动回缩,竟似有生命一般,迅速沿着他脖颈钻进衣领,然后便贴着略微凹陷的背脊蛰伏不动。
“做什么?我不会!”贺逐山吓了一跳。
阿尔文头也没回:“你的刀,只有你能用!”
三人迅速爬上铁梯,回到地面,越野车还静静停在原处,但世界已彻底变样。到处是断壁残垣,炮火焚烟,高楼大厦摇摇欲坠,歪歪斜斜地坍塌,一半是钢筋水泥,一半是透明代码,巨大的删除程序则拖着脚步穿行在街区间。
阿尔文拉开车门,头顶骤然传来警报。
一束探照红光直直打在他们身上,照得人睁不开眼。
“检测到非法程序,标记完毕,清除立即执行——”一个冰冷的机械声平静道。
于是所有删除程序同时停下脚步,齐刷刷回过头来。
“啧。”
阿尔文暗骂一声,皱起眉头,没等阿尔弗雷德把车门甩上,便一脚油门直踩到底,把越野车震耳欲聋地开了出去。
这辆被阿尔文修改了基础属性的越野车马力十足,沿着柏油路飞速向前,如离弓利箭,冲出火海,拐弯时也不减速,只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两侧城市建筑都变作成片残影,向后连连倒退。
然而即使他已将车开得这样快,贺逐山还是看见,就在他们冲进隧道的一瞬间,左右两侧亮起代表着程序的幽绿色光点。很快,代码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逐渐汇聚成装甲车的形状——
驾驶座上各坐一名面无表情的西装男。
“是低级维修员,”阿尔弗雷德说,“它们拥有面对突发情况自主分析、自主决策的智能和权限——”
阿尔弗雷德还没解释完,右侧装甲车上的维修员已经降下车窗,冷冰冰地瞧了三人一眼。只见枪口探出,火光在黑黢黢的枪管深处骤然一闪,阿尔文余光捕捉到,毫不犹豫踩下刹车——
越野车急降速,轮胎在路面磨出火星。成排子弹贴着车前窗擦过去,径直击穿了左侧隧道墙壁,墙上顿时多了一排整齐的弹孔,碎石齑粉四下飞溅。
突如其来的刹车还使左右两辆装甲车的包夹意图落空,两名维修员同时探出车窗回头来看,动作高度同步。墨镜挡住了它们的眼睛,看不见表情,只有嘴巴抿成一线,显出一种机器特有的冷酷无私。
它们没有犹豫,迅速打转方向盘,轮胎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
装甲车立刻从朝前侧方漂移,一左一右,车头相对,试图横在路中间挡住三人去路。但阿尔文的反应比它们更快:就在方才猛踩刹车的下一瞬间,他已然抬脚换挡,转速拉满,引擎发出咆哮般的轰鸣——越野车只降速须臾,随即立刻提档,全速向前,在两辆装甲车形成包夹之势前贴着车门挤了出去,唯一美中不足可能是擦肩而过时,右后视镜在装甲车车身刮出一条长长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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