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需要这个,他的体征不稳定。正好,找找有没有一次性针管……”
他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一脚踹开贺逐山房门。
贺逐山正坐在桌上,咬着纱布包扎腹部伤口。一抬头,正对上达尼埃莱气冲冲的目光。他微顿,松开纱布,不留痕迹地披上件外套:“小声点,仿生人有声波定位——”
“你在做什么?”
贺逐山面无表情起身:“没事,不小心被流弹扫到了,我已经把弹片取——”
“你的兴奋剂呢?”
阿尔文下意识看向贺逐山小腿。
他知道兴奋剂是什么,那个绿色的提取类毒素,贺逐山曾在小布鲁克林用过,它能在瞬间使注射者精神亢奋,爆发出惊人的肢体力量,但代价同样昂贵,往往会带来严重的心衰和肌肉萎缩。
储存器里空无一物,兴奋剂已经被注射了。
贺逐山受的伤绝不仅仅是“被流弹扫到”。
这个骗子被当场拆穿,无法狡辩,于是沉默片刻后平静说:“没关系,少剂量的注射——”
“没关系没关系,”达尼埃莱忽两步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总是这么说。贺逐山……你他妈总是这样!”
他第一次对贺逐山爆粗口,抓着人的右手青筋暴起。他拽得贺逐山有点站不稳,被迫与达尼埃莱发红的眼睛对视。贺逐山抿了抿嘴,有些烦躁地挪开视线,但偏头时恰巧与阿尔文四目相对,他立时顿了顿。
那是他读不懂的复杂的眼神。
贺逐山觉得心漏跳一拍,深吸口气:“达尼埃莱,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
“那什么时候说?等你把自己玩死了再说吗?”达尼埃莱冷笑着反问,“贺逐山,你以为你有几条命——你以为自己是谁?”
贺逐山眼神像结了冰,挣开法官的手:“我很清楚我是谁,这一点我比你强,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教。”
“哦,是吗?”达尼埃莱气得发笑,“我看不见得。你把自己当什么?人,还是机器?仿生人都会死,你也只是血肉之躯。”
贺逐山保持沉默,但对方不放过他:“你……你已经被仇恨吞噬了,但你从不承认。你从不原谅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多——”
“我不想原谅自己,也不想放过自己,我有错吗?”贺逐山忽然打断,“我不能失败,因为总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003因我而死,这就是事实。”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无法压抑的喘息声。
达尼埃莱打破对峙:“我和阿尔弗雷德说的话,你一句都听进去。”
“我没必要听。”贺逐山冷冷反驳。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死了,我怎么办……他怎么办?”
贺逐山一怔,喉结微动,下意识一般,他的目光再次扫向阿尔文。但这一回,他甚至不敢承受秩序官的眼神。
对方正静静靠在门框上,羊毛大衣勾勒出宽阔可靠的身型。但光打不亮他的眼底,他只是沉沉看着贺逐山。
贺逐山避开他:“……真有那一天,时间会抚平一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做一个记忆清除。”
他话音未落,达尼埃莱已“啪”地摔门而出。那声音极响,好像恨不得仿生人立刻定位到自己的所在。
争吵来得快也去得快,房间里只剩下阿尔文与贺逐山。
他又看了秩序官一眼,“啧”声扭过头去。
贺逐山很少这么烦躁,他忽然说不出话。于是他在身上摸了片刻,没摸到火机:“……对门是凤凰房间。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柜子里有火。”他背对着阿尔文吩咐。
阿尔文垂眼看他,到底起身离开,片刻后,又带着那枚打火机回来。
贺逐山伸手要接,秩序官却无视他那只苍白的、血管泛青的、布满针眼的手。他“啪”地打着火,掀起眼皮冷淡瞟了贺逐山一眼,贺逐山了然,只好照做,俯身凑过去,烟雾再度弥漫在二人之间。
其实他是个习惯被人点烟的家伙,从姿势就能看出来。毕竟他对外的身份是赛博病心理师,和徐摧一样,擅于周旋在非富即贵的任务目标身边。那样的Ghost令人着迷,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游刃有余,又像猫一样轻佻,会眯起眼睛吐烟看人……
但此时,他凌厉的下颌线只展露着主人的脆弱和惶恐——
Ghost确实是个疯子,一贯行走在善与恶的边缘,心肠冷硬,下手无情。但他心里也有柔软,那柔软处私自藏了个人,藏了那个此时此刻,他不敢与之对视的人。
“十五分钟后我们就走,”贺逐山看着烟火,转开话题:“从北边突围,把沈琢弄醒——”
“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秩序官忽然打断他。
贺逐山皱眉,掸了掸烟灰:“达尼埃莱胡说八道,你不要——”
“看着我。”阿尔文低声道,“看着我,回答我。”
他的话很平静,却有一种无法反抗的威严与强势,简直像命令,贺逐山不得不看他。
秩序官那双漂亮的灰褐色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我早就告诉过你,”贺逐山闭眼,“别这样。我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你会希望我爱上别人吗?爱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而不是你。”
就因为这一句话,贺逐山觉得心口刺痛。
他希望吗?当然不,他不仅不能接受,甚至连想象一下都做不到。
但他只是抽了抽鼻子,对阿尔文露出个飞快的笑:“随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阿尔文笑。
他抬腿就要走,逃离这个地方。但刚擦撞阿尔文的肩,就被人狠狠钳着手腕一把带回来。阿尔文抓住他,把他压到墙上,离他那么近,像是要强硬地闯进他整个人深处:“回答我。希望,还是不希望。”
贺逐山无法回答。
他与阿尔文对视,用一种冷淡的、无所谓的眼神。但他依旧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偏执野火,那么热烈,贺逐山不慎跌落。
最终是阿尔文主动退一步,用视线描摹贺逐山的眼睛、鼻梁,以及柔软的嘴唇。
然后他听见秩序官轻声说:“你怎么舍得我爱别人?”
一点火光在这时掠过,贺逐山趁机抽手,从阿尔文怀里逃出去。他飞快瞥了眼窗外,尽全力把刚刚的一切全当不曾发生:“你……仿生人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还快,干扰器没剩多少了。我们现在就得走。”
他逃一样离开这个房间,背起沙发上的沈琢。
沈琢小臂上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置,此时感染发炎,整个人在昏迷里高烧不退。贺逐山环视四周,没看见达尼埃莱,只好打开通讯器。
达尼埃莱说:“北侧废弃工厂仓库里有一辆改装车,是那不勒斯以前留下的。只有传统机械钥匙才能打开,我把它放门口了。”
“你去哪了?”
“……我等下在仓库和你们汇合。”
贺逐山皱眉,一点不赞同这种私自行动的任务态度,但对方已经“啪”一下把通讯掐断,贺逐山火气也跟着上来。
他不会哄人,从小到大都不会,除了在蜗牛区遇到的那个例外,于是他烦躁地摸了把白玫瑰,转头就要出门,秩序官却在这时拉住他。
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从急救包里抹出枚创可贴,垂眼贴在贺逐山耳下:
贺逐山自己都没注意到,那有一条小小的、微不可察的血口。
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仿生人,奇怪,他们包围圈很不均匀。
三人顺利抵达废弃工厂,一枪打爆铁门锁孔,长驱直入,闯进仓库。
仓库里烟尘飞舞,连贺逐山都忍不住打两个喷嚏,那辆改装车就躺在正中,被一块白布压盖。贺逐山捏着鼻子掀开,看见车身上有颜色分明的油漆涂鸦——两个白发小孩大笑着,在草坪上追踢一只瘪了气的足球。
上一篇:我从冥府退休后进了无限游戏
下一篇:反派大佬的雄虫赘婿他只想咸鱼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