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克里斯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嗅盐,“你..."
人鱼这些年来英语退步太快,脸上非常茫然,看起来完全没有听懂,于是为了更好地听克里斯说话,他直接跳上了甲板。
克里斯:“... ..."
塞缪尔靠近了些。他伸出湿漉漉的锋利蹼爪,轻轻碰了碰青年的后颈。克里斯都快趴到地上了,手脚发软。人鱼有可能会被人看见:但现在克里斯的脑子是一团糟糕,还正发着烧。
“你为什么要咬我呢。”
他说话间有气无力。这个其实不是重点。人鱼微带凉意的尖甲拂上他后颈敏感的肌肤时,顿时一阵酥麻沿着他的颈椎扩散,让青年不由得轻微抖了抖。他‘唔’了一声,浑身更加软绵绵了,不由得悲哀感觉自己真的要中毒死亡了。
“… Ch...ris…,Ch...ri...s...”
耳畔传来人鱼低哑的声音。他的名字被对方拆成了几个音节,从唇中生硬地一个一个吐出,生涩中还带着点儿卷舌。他附在青年的耳边,声线低低的,但很轻,像是催眠一样摄人魂魄。
克里斯不由得枕在了他的肩头。塞谬尔的手爪抚摸着他的后颈,让他在恍惚中再次闻到那一晚的那阵迷人香氛。
“… I want … I want … Chri...s...…”
这说得还是四年前,他们离别时那天,人鱼按住他,放在嘴边说个不停的那句孩子气的‘我要’。只不过这一次,克里斯发现自己没法拒绝他: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也同样地想要他。
就在这时,甲板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声音:有人正在往这边走过来。
克里斯:“!!!“
他猛地一把推开人鱼,直接把对方往海里推搡,用口型示意:‘有人!’
塞谬尔:“???”
下一刻,他就被克里斯直接推下甲板。海面上,人鱼茫然看着他,划拉了一下尾巴。
克里斯做口型:‘快走!’
他前一秒还觉得四肢无力,浑身发软,现在突然觉得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全身充满力量:身后有人在叫他,克里斯迅速转身,掩饰性咳嗽了一声,道:“日安。”
克里斯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人鱼就再次找上了他。塞缪尔已经成年,他开始进行自己四年前没有完全的求偶仪式。在克里斯早晨在甲板上吹风的时候,在克里斯待在有窗户的船舱的时候,甚至是在克里斯晚上休息的时候。
偷窥也就算了,但几乎每天克里斯回到房间,都能看到书桌上,柜子上,甚至有时候放在床上的各种湿漉漉的漂亮贝壳,珊瑚,还有珍珠;有时甚至还有水獭皮和海鸥的鸟喙,当然还有很多的长羽翎,还有人鱼给他的鳞片;还有一次,居然是成堆特意打磨得光泽闪亮的罗马金币,显然是从某一艘倒霉沉船上搜集来的。
“塞谬尔,”克里斯无奈道,简直拿人鱼没有办法,“谢谢你的礼物。快点离开吧,这是人类的船只,他们会发现你的。”
人鱼没有理解,只听懂了一个‘谢谢’。于是他立刻从水面冒出来,热切地说:“...我...给你做了个窝。”
他的背部拱起,尾鳍在身后左右轻轻摆动,背根部的锋利鳍刺竖了起来,是一个典型的求爱姿势。克里斯不是海洋生物专家,但从人鱼热炽的眼神中,他明确无误领会到了塞谬尔的意图。
那光芒简直是要直射到他心里去,原始又纯粹,充满着渴望情愫。克里斯在这样几乎是实质性的目光之下,感觉有点腿软。人鱼金色兽瞳专注看着他,小扇子般的耳鳍微微抖动,他实在有点受不住,于是开始动用人类智慧转移话题。
“我...” 克里斯结巴说,“我不会游泳。”
塞谬尔小声说:“我带着你...”
克里斯的脸立刻红了。还没等他想出别的什么托词,人鱼又开口说话了:
“我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喜欢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也很不好回答,尤其是在克里斯了解了人鱼对他的感情之下。早在四年前,他就隐约察觉人鱼对他的感情超过了一般宠物对主人的眷恋,甚至也超过了亲密朋友之间的友情,但他其实也乐在其中,有意纵容。
在塞谬尔离开的四年中,他也发现自己对人鱼的感情,比自己之前意识到的其实要多得多;在海面上再次见到人鱼时,克里斯的激动和开心也超过了自己的预想... ...甚至是在那个背德湿漉漉的晚上,他也不是全然醉倒。
虽然克里斯是单身已久的正经男人,欲望累积经不起挑逗,但是他也不是全无原则;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一个艰难事实:他确实享受人鱼的接近,无论是在心理还是生理上。
克里斯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多年来的商场生涯让他日益老练圆滑,也变得更加保守;他不再像年轻时一样,敢于肆无忌惮做他想做的任何事;虽然他不在乎名利,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人或者事,但他就是不愿意潦草做决定。
更何况,克里斯有那么一点点忧伤地想着,人鱼现在对自己的迷恋,也很有可能是一时冲动罢了。他心里有点苦涩,但在塞谬尔热切的目光下有点不忍心,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说:
"...谢谢你。”
塞谬尔的耳鳍扇了扇。克里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一丝愉悦,心里的苦涩更多了。人鱼向前探过身子,还想说点什么,被克里斯干脆利落打断:“塞谬尔,我得认真跟你谈谈。”人鱼不作声了一声,还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搞得克里斯有点底气不足。
“呃...我,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他说,“但这里很危险,这里是人类的地方...你需要快点离开。”
塞谬尔沉默了,克里斯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提问太长了,人鱼根本听不懂。塞谬尔看起来是冷漠地思考了一会儿,没有一丝表情波动;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用掌握的为数不多几个蹩脚英文单词生硬晦涩做了回答:
“不。”
他说。
在好不容易把人鱼哄到海里去之后,克里斯去吃了一个午饭。侦探先生跟他打了个招呼,看上去心情很好。
“嘿,克里斯,”扎克说,“牧师今天又在布道了。他上次讲得我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说我们船上也有一个约拿吗?”
“要有也是你。”克里斯回道,“该把你丢下海去。”
“哈哈,我的水性可不好。”扎克哈哈大笑道,一边大步跨上楼梯,挪揄道:“我在海里可没什么朋友。”
克里斯不为人所察觉地皱了皱眉,但这没有逃过后者的眼睛;扎克一直在密切观察着他,像一个警察观察他的嫌疑犯那样。
“怎么会,侦探大人的朋友不是很多的吗,”克里斯笑笑,“维纳莎小姐对你很感兴趣,今天下午和你约了桥牌,对吗?”
“说得对,”扎克道,“那我就先去了,你就回你的小船舱看你的书吧,哈哈。”说着,他就准备转身去前舱的休息间,这时,克里斯忽然看到人鱼在他身后的甲板护栏上露出一只蹼爪。
克里斯:“!!!”
他一把拽住扎克不让他转身,扎克疑惑问:“怎么了?”
“你...你领子歪了。”克里斯忙道,上手给他整理,乘机扯乱了他系得整整齐齐的领结。扎克狐疑退开一步,低头整理,克里斯连忙望向他身后:人鱼探出头来,抓着栏杆似乎想攀上来。
扎克整理好了准备离开,克里斯眼疾手快揽过他的肩膀:“我想起来了,维纳莎小姐派人给我捎了口信,要我在你今天去休息室之前转告给你。”
扎克怀疑打量他:“是吗?你跟维纳莎小姐并不是很熟啊。”
“我们一见如故。”克里斯严肃道,看到扎克不善的眼神马上改口:“就像多年的老朋友。所以她才会托我捎信给你。并且她还说十万火急。”扎克半信半疑,被克里斯半拖着走了。塞谬尔看克里斯走了,百无聊赖地从栏杆上下来,沉入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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