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四年了。时间太难过,别再来了,别... ...别。
克里斯没有抬起头。他一边咳嗽,一边蜷在人鱼宽厚的肩上。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他没有准备好,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准备好。别离开我,别在我的梦里消失。这里很黑,太黑了。就这样抱着我吧。
塞缪尔有些手足无措。他极其生涩地去抚摸怀中人的后脑,摸索着放轻动作。这段四年的漫长厮斗中,他从未有现在一般的温情时刻,生怕下手没轻重,让他的人类又再次流血了。他的人类在他的怀里发着颤,很冷,埋在他的肩上,在水里浮力之下变成很轻的一团,比上次抱的时候轻了很多,轻了很多很多。为什么?食物不够吗?他成年了,他分尾了。再也不会食物不够了;他的克里斯会变得很重,变成他心口沉甸甸的份量那样重,是他的星星和他的月亮。
克里斯,克里斯。他一直在热切而备受折磨地看着他,在寒冷的水面之下:但那时候他还没有分尾,还没有很强大,所以不能够去见他。
他的人类在咳嗽。生病了吗?为什么流泪。弄痛你了吗?
人鱼背脊赤裸,肌肉虬结;腰腹的巨大鱼尾被幽蓝黑鳞覆盖,在端部赫然分成诡异四叶。手臂肌肉棱棱突起,暗蓝脉络藏在苍白皮肤下,而他用锋利手爪护住了青年的头颅。
人鱼的喉管颤动,发出一种低颤般的沉沉唤声。那一瞬间如同北极黑夜被极光唤醒,如寒冷水面荡出波纹散开,是摄人魂魄般致命的吸引力。
他在叫青年的人类名字。那几个发音他记得很清楚,是人类语言中最好听的几个音节,时刻时刻都在他的喉中滚烫地发热。克里斯的眼帘是那样颤抖紧闭着,面颊上湿漉漉的,眼尾往下滑落一滴水珠,像是眼泪。
睁开眼吧,我的爱人。
人鱼胸膛低震。看着我。看着我。我将带你走,在此刻睁开眼睛吧。
克里斯的眼睫颤了颤。他固执地抱紧了人鱼的肩头,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是梦。
他还在梦里吗?这个梦为什么如此真实,为什么蛊惑他...去睁开眼睛?
他真的喝醉了。是你吗?还生我气吗,受伤过吗?以后...还会在梦中来见我吗?
克里斯觉得自己问出了声,但只是闭着眼睛,喉间发出了一些含糊无意义的音节。塞缪尔还是像以前一样拱了拱他的脖颈,把前额抵在他的前额上,喉管颤动着唤他。这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在梦里...一种浓烈香氛早在青年被抱起来时就笼罩了他,像是令人醺醺然的他国异香,极具侵略性,但尾调却很悠长,像是好闻的小苍兰。这样的抚慰之下,克里斯像是软绵绵踩在了棉花上,让本就不清明的神智更加沉迷了起来。
他的眼帘动了动,把头抬了起来,然后被蛊惑般慢慢睁开了眼睛。在他绿松石一般的眼睛之中,倒映出对方垂在肩后的银色。人鱼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眉骨突出,眼眶陷下去,锋利尖齿在唇侧微露,闪着残忍寒光。
然后克里斯用双手捧住了人鱼的脸,直接吻了他。
一开始只是一个与之前一样的浅啄。塞缪尔眯起了眼睛,轻轻回吻了他一下;然后青年修长的手指直接插进了人鱼发间。
青年唇舌柔韧有力,被酒浸得更加醉人。他抓紧了人鱼的后颈,喘息着不住吻他。
这个吻则完全不同。人鱼在青年腰上的力量骤然加重了:他发出一声带颤的低声咆哮,但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人鱼没有接吻的习惯,他们只会亲舔伴侣的后颈。
克里斯喝得太醉了。激吻之间一丝银液从双方唇角被牵扯开来,鼻息急促,暂分之时塞缪尔没给他再一次机会,就用蹼爪直接把他的脖子别了过去。
塞谬尔的獠牙危险地露了出来。人鱼向来都不是一个压抑自身欲望的种族。接下来,他粗暴而毫不客气一口咬住了克里斯的后颈。
一声含糊痛呼噎在了克里斯的喉咙里。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腰,塞谬尔直接收紧了尾巴。人鱼的獠牙咬破了他的后颈,将腺液注了进去。刺痛让青年有点清醒过来,但还是神智不清,兀自小声含糊呻吟。
刺痛之间,他的双腿被紧紧裹在肌肉有力的鱼尾之中,下身渐渐挺立起来。就在这时风从远处的吹来,带着一阵令人警惕的危险气味,让塞缪尔发出一声恼怒咆哮。他舔舐着克里斯后颈的伤口,仍然不愿意放手。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灯在甲板不远处亮了起来。
“是谁!”甲板上有人大喊一声,克里斯被突如其来的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抬手护住了眼;紧接着,甲板上的人‘扑通’一声跳了下来。
人鱼的尾巴缓慢收紧了克里斯的双腿。他喘着粗气。他还不能...他还不能。克里斯现在不能在海里,人鱼群已经在往上游,他得先去把那些该死的碍事者撕碎。
那个人类已经游过来了。塞缪尔在‘现在把他撕碎’和‘以后再把他撕碎’的两个想法间斟酌了一瞬,选择了后者。
人鱼在克里斯颈间最后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把他往上托了一托,往对方的哪个方向送去。克里斯昏昏沉沉又呛了一口水,恍惚间感觉自己被人拉上了甲板。扎克焦急地拍打他的脸,吼道:“克里斯!克里斯?”
克里斯被打得有点疼,费力睁开眼睛,用手把自己撑起来,咳嗽了几声。
“你想被喂鱼?”扎克又急又好笑,但松了一口气,又骂道:”我还没看出来你是个酒鬼!”
克里斯嘟囔了几声,手一松,又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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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克里斯变成人鱼之后还是不会游泳
读者评论:
我,钮钴禄.塞缪尔回来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节 心口鳞
阳光灿烂,海风清爽,克里斯倚在甲板的护栏上吃早饭。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这一周来,海上的浓雾渐渐散去了,难得的好天气又回来了,船上的客人们又兴致勃勃地地开始舞会,吵得人不得清闲,也就只有早上安静些。
有几只海鸟被吸引过来,落到海面上。克里斯随手掰了吐司,一边吃一边喂。突然,海鸟像受到惊吓了一样,拍打着翅膀慌张地逃走了。只见人鱼从水面上‘哗’地一声露出头来,银色长发湿漉漉垂下。
乍惊之下,克里斯手一松,吐司直接掉进了海里。然后他愣了一下,立刻拔腿就跑,慌张到不行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心跳加速地靠在门背后。
塞缪尔:“... ...”
一周前星期六早上,克里斯在宿醉后剧烈头痛中醒来,隐约记得好像发生了很了不得的大事。他午饭时问了扎克,侦探先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告诉他,他那天晚上喝多了然后摔下甲板,最后差点儿淹死。
克里斯觉得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当等到晚上他回到自己的船舱,开始盯着枕头发呆的时候,他突然一瞬间什么都记起来了。
克里斯:“... ...”
他直接冲进盥洗间,对着镜子开始看自己的后颈:他的后颈上有两个淡淡红点,像被毒蛇咬过的伤口,而他也确实立即感到两脚发软,命不休矣。
一时尽数血液上涌,后颈传来说不出的麻痹感,引起一阵全身无力。克里斯喘着气,用一只手扶住自己,几乎呼吸困难。他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眼:镜子里面的金发青年脸色潮红,剧烈喘息,一双蓝绿色的眼睛润如秋日湖水,泛着泪光。
他稳了稳,竭力咽下一口气;再推开房门,费力爬上台阶,挪到甲板护栏旁。
阳光很好,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一片金灿灿。然后,克里斯有点胆战心惊地往下看了一看。
几乎是同时,人鱼从甲板下的海面探出头来。
克里斯:“!”
他立即后退一大步,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塞谬尔很快浮上来,赤裸上半身露出水面,看样子是想从海面一跃而上到甲板上来。
“!”克里斯心跳都快停了。“别过来!”
青年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你---"
四年未见,现在这一幕本该是非常令人激动的时刻:实际上克里斯确实是非常激动,他激动地快要当场晕过去了。当晚发生了什么他记得非常清楚,同样清楚的还有之前做过的那场春梦,再加上四年后突然活生生冒出来的塞缪尔 -- 这些统统加起来内容实在太多了,他可怜的脑子暂时还没办法一一妥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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