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让她们的族人成了死者,奴隶,和正在痛苦死去的病人;文明焚烧了她们的土地,枪杀了她们的姐妹和女儿,又炫耀式割下她们的舌头和头皮。
克里斯就来自于这样的文明。他的同类干着阴险的勾当,在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鲜红心脏,也并没有很大不同。他拥有贪婪,精明,冷酷的天性潜质,而那些东西就像烈性传染病,很快就能让一个纯良的灵魂变得乌黑。他的舌头会变得十分善于说谎,顺滑地像一条在蜂蜜里爬行的蛇。他利用人,欺骗人,再杀掉他们;但在这之后,他依然会在铺着上好洁白桌布的餐桌上耐心用餐。
出门之前,他会戴上手套,仔细地系上领巾。用他人的安危来为自己谋取福利的事情,他会做的越来越熟练,直到利用和欺骗成为他无法从身上剥下的一部分为止。
于是这一部分将他拖向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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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地图啦!
第128章 第八十七章节 爱人
塞缪尔的脸上被涂抹了颜料,克里斯用指腹轻轻给他抹开,后者不喜欢这个味道,正使劲转脸想躲开。
年轻人的脸上也有同样的颜料纹路。他上身赤裸,下身用树叶裹起来,勉强把能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这里是部落族人的圣地,他所有带来的行头都留在了外面,不能带进这里。
塞缪尔显然有点不适应。他像只小狗一样从喉管里发出哼哼声,一边频繁转头。陌生的四周对他来说充满着未知,一切气味他都从未见过。
人鱼的反应有些出乎克里斯的意料:从他认识对方的第一天起,就未见过这只野兽对外界流露出这种类似迟疑的神态。
巨大钟乳石倒挂,上下交接,滴滴答答往下滴水。钟乳石洞十分空旷,巨大石柱呈现出一种朦胧的乳白色,仿佛数个神态各异,古老的刻雕。
那些全部都是人鱼。女性的身体,巨大的翻腾鱼尾,丝丝纹路已经因为古老而被侵蚀,但仍然能看出昔日的崇高。实际上,这种过于巨大的刻雕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无数座半被侵蚀,半光滑无比的湿润石身,极为高大,在半是光半是阴影的空荡洞窟里,乳白色的面孔已经全然变成光滑的平面,没有五官。
这是一个母系的氏族部落。在很久以前,雌性人鱼曾经是所有海域的领主和母亲。那时的大海为所有人鱼而敞开,雄性在部落跟随雌性人鱼生活。
但雌性人鱼开始变得愈来愈少。随着母系氏族的逐渐崩溃,不知所措的雄性人鱼们无法与自己的同伴相处。他们开始了持续几个世纪的疯狂厮杀。从此,一个雄性独占有一片海域,弱小者纷纷死亡,仅剩的雌性人鱼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孱弱。
与此同时,雄性人鱼的数量开始急剧增加。但有一半的雄性人鱼无法在出生的第一年活下来,同伴之间疯狂的残杀,夺走了大部分雄性人鱼的生命。只有百分之一的雄性人鱼才能活到成年。
除此之外,他们的身体发生转变,出现了可以将另外的种族强制同化成人鱼的性腺。然而这种伴侣转变常常出现问题,被掠夺来的人类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化,纷纷死去。偏执的人鱼便会跟随他们死去的情人而去,将尸体吃掉,前往处于深海深渊中的最终坟墓。
“别怕,别怕,”克里斯小声说,在哄他。
他用手指给人鱼擦脸,又捧着塞缪尔的脸,凑过去亲亲他的唇面。人鱼皱起鼻子微微呲牙,作为回应,克里斯开始觉得他好像一只大狗狗。
人鱼有点不安,还有点无可奈何。由于克里斯一向按照自己的心愿来行事,塞缪尔难以介入,只能允许他或者拒绝他。这次的部落之行完全由年轻人一手操办,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只是克里斯实在恳求他。
人鱼五官冷峻。克里斯曾经对他怀有惧怕的感情,那些雏鸟情节一样的敬佩,依恋,恐惧,早就在时间的酝酿中成了少年无法言说的秘密心事,变成了他从未体验过的甜蜜爱情。
十六岁少年的心动,十八岁青年的爱慕。他的心在胸中被苦涩的渴求所压垮,始终保持沉默,在自己无法克制的一次又一次索取中得到暂时的解脱。
他太过年轻,所以太过迅速地陷入了这场危险的爱情。一个高大,迷人,又沉默的爱人。他们无法沟通,甚至无法理解彼此;这样的爱情变得迷人而又苦涩,时时刻刻让克里斯感到满足,忐忑和畏惧。
他长大了。但他饥饿的心还未长大。少年哭过一回,在那之后也哭过许多回,从那时起,他对对方的了解从未超过更多。
但少年毅然决然地爱上了他。他的爱情来得像是火焰,年轻的凶猛潮汐。这种太过年轻的感情到底能否被称之为爱情,他陷入的是错觉,还是自己构建的痴迷?
年轻又猛烈的爱火征服了一切。在少年心中有一块地方,始终停留在十六岁时初见对方的那一刻,塞缪尔将他托出水面,从此他认为自己永远都要和对方在一起。他成为了自己的主人,奴隶,以及祭品。如果塞缪尔愿意,他能跪在人鱼的尾下吻他。他少年时曾经抱着那条鱼尾入睡,现在他想在上面留下自己的亲吻,轻抚,一切的痕迹,只属于他一人。
现在,他想直视对方的眼睛。在那双不似人类的睁开双眼之中,是否会只倒映出他的身影。
“你想看我吗?”克里斯轻声问。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塞缪尔低头,在他说话的方向轻轻嗅闻他。看不见的野兽仍然是野兽,嗅觉构造的世界同样充满细节,在人鱼的脑中勾勒出一个隐隐约约的模样。
那是他的少年。他年轻,生气勃勃,俊朗的克里斯。
虽然近在咫尺,但他从未见到过。
克里斯把人鱼的手拉到自己脸上,让他摸索。像每一次一样,人鱼顺着他的面部轮廓,移动着,小心翼翼,动作和一个盲人无疑。他摸过少年的鼻梁,又小心地抚摸脸颊。他从未见过的克里斯,会奔跑,会大笑。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他都能用鼻子嗅出来。但他无法嗅出少年笑时弯起来的眼尾,扭头过去时从脸颊上快速滑下来的一滴泪,所有那些使他心碎和沉迷的神态。
克里斯使他变成一条会心碎的人鱼。体面的青年,青涩的少年,教会他人类的爱情。他因此几乎无条件地答应克里斯的所有要求,轻而易举放弃了抵挡和抗议。
他不理解对方,他们之间也无法交流。克里斯想要什么很少直接向他说,他们是彼此最缄默的情人。
克里斯凑头上去,低头和他碰了一下鼻子。人鱼轻轻顶了他一下,以此示爱。
有人给他们送来了吃的。篮子里盖着酸涩的叶子,几尾鱼被装在下面。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手臂上有纹身,褐色头发,深色皮肤。她做了一个往嘴里送的手势,表示‘可以吃’。克里斯道谢后接过来,拿来分给塞缪尔。
鱼在篮子里活蹦乱跳的,非常新鲜。刚到陌生的环境里,塞缪尔显得十分谨慎,没有进食太多。克里斯吃完了剩下的鱼,两人进食之后,正式的仪式开始了。
之前的那个女人正用手指沾着什么东西,涂在塞缪尔身上。她戴着骨头项链,面容肃穆,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族人们在他们身边,喃喃吟念着部族的语言,克里斯听不懂。
女人们围着他。塞缪尔的反应就像是被医师抓住的野兽。他全身紧张地绷紧了,但一动不动。他没有露出攻击的表情,甚至没有弓背,只是不断往后缩头。女人接着用什么东西,似乎是草药,给他嗅一嗅,人鱼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不停地皱鼻子。
很久之前,人鱼曾与人类和平相处过。两族的领主母亲掌管权力,医术,生育,与繁殖。这种久远的关系通过时间的长河延续下来,尽管大部分都已经失落,但此时仍然在银发人鱼的传承记忆中闪烁着深暗的光泽。
部落的圣地,长久以来都是被族人们所守护着的禁地。部落做出的决定,已经激起了不少族人的反对。
女人将一长矛狠狠贯在地上。她赤裸的胸腹上用花纹勾画着蛇兽图腾,双眼下各横抹两道斜斜的红色长纹,往下杀出桀骜的两道。之前在密林中,那个鹰鸟腾文纹面的女人正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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