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藏小心去拉旁边白一森的袖管。
“白哥。”小舒同学低声说,“我发现路哥每天带着的,其实是岑哥的衣服。”
白一森先是一怔,条件反射再定睛细看路庭及其手臂,接着便陷入沉默。
他也意识到了舒藏说的是真的,只能和小同学相顾无话。
路庭那天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当然注意到自己的外套被拿走了。
那外套消失得无踪无迹,想来,只可能是和“失踪”的前执行官一块作伴,被对方有意或无意地穿走。
岑归是无意的吗?路庭想了想这个答案,觉得会无意穿错的岑归很可爱。
那岑归有可能是故意的吗?这个答案路庭也想了想,想完,却觉得心口无端一刺。
他每回看着对方留下来的,属于那人自己的那件外套都要想:“如果他真是主动穿走的,他匆匆忙忙离开,被那要命的破烂玩意儿召回的一刻,拿我衣服时在想什么呢?”
不舍吗?
还是内心已经有了决断,又还是忍不住带走一份念想。
这问题便简直让路庭不敢细想。
他这一辈子,活到了这么大,很少就有不敢的事。
他是先天就比别人要“缺了一点”什么的那类人群。
初遇时,岑归对路庭做的有一句评价其实没错。
前执行官当时怀疑某位玩家指定有点毛病,脑子好像也和常人对比起来有差异,这从客观病理上来讲,还真就是歪打正着。
路庭是先天就对情绪刺激不够敏感的人群,他欠缺一些其他人生来就有的神经反射,感官系统天生不够活跃,还有一点“木”。
所以别人能直观感受,即刻获得的情绪,童年阶段的他得反复被刺激上许多遍,进行过一套完整的官能训练与治疗,才学会收获正常人应有的情绪,继而理解为什么别人会拥有多种多样的心情。
也是由于早年的治疗经历,路庭对那些最有挑战性的,最容易刺激人的事物都情有独钟。
他是通过治疗与恢复变得逐渐“合群”了,逐步越来越接近一个正常人。
然而骨子里,他仍时常对许多事物感到无聊,极难从它们之中得到新鲜感。
他会有意识的去追求刺激。
系统与它的游戏场,这对许多被无辜拖入系统的普通人来说,堪比一场炼狱。
可对路庭,起初他来到这么一个地方,是觉得有点……
那个词说出去,恐怕会令很多挣扎求存的人感到冒犯。
他是觉得有点好玩。
系统游戏场五花八门,试图撩动玩家情绪的方式花样百出。
路庭身为做过恢复治疗的人,他对这种仿若具有针对性的刺激十分敏锐。
所以很快,他就从纯粹的体验系统,变为了对这个庞大且复杂的造物充满探究,十分想要知道对方目的究竟是什么。
假如不是遇见了岑归,他对系统本身的兴趣恐怕还会持续得更久一点。
可谁让他遇见了岑归呢?
这个宇宙里,就是有一些人,他一出现,就仿佛你在荒凉雪原上窥见的第一道月光,宛如茫茫宇宙漂泊中,精准牵拉你的那个引力场。
一见吸引,所有感官心跳都直奔对方而去。
路庭是唤醒岑归情感的那个人,岑归也是在路庭迄今为止的所有生命里,唯一第一眼就夺取了他全部注意,能够精准命中他感官的存在。
那是谁?叫什么?他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他比较青睐怎样的邂逅跟招呼方式?他会介意直接奔过去说“你好认识一下”的人很冒昧且离谱吗?
路庭遇见岑归的第一个分钟就想了很多,结果等他想完,那在大雾弥漫的湖边登场,被他心底自发笼罩上了一层冷调童话滤镜的人影子都不见了。
之后,就才有了他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堪称绅士地去勾搭湖怪。
他那会儿还以为岑归是湖怪变的——这份误解后来被执行官本人无言以对过,还被意外了解了内情的队友们笑话过。
路庭自己回忆起都觉得离谱,他唇角下意识就往上翘了一下,想着从岑归的脸上分辨出的细微无奈表情。
而只一转眼,那才出现的弧度回落下去,路庭唇线重新恢复平直,他想:我现在该怎么再次找到你?
休息区的最后几天,路庭基本住在了购物商店。
他以前所未有的仔细研究过了商店内的所有物品,又把以往通关游戏场时,触发的特殊奖励跟特殊纪念物翻了个遍。
到这一轮休息结束,有些玩家的积分余额宛如昙花一现般仅富裕了一阵,转瞬被他消耗一空,余额约等于零。
邱天鹤偶然来找路庭商量下一场继续合作的事,都被路庭的挥霍吓了一跳。
“兄弟。”邱天鹤说,“你真一分都不给自己留啊?”
路庭姿态颇无所谓,他身侧的桌子上摆着还未整理的一众“挥霍”产物,他说:“我又不想出去,积分留着对我也没意义。”
“……”邱天鹤一时无话,这是他在这个系统里,第一回 听人如此笃定地说自己根本不想出去。
岑归究竟为什么忽然失踪,岑大佬是不是真去做“彩蛋”任务了,同盟队里有全然相信,也有未必全信的。
然而这都不影响合作。
谁又没有几个不愿意告诉人的秘密呢。
邱天鹤最后只说:“那下一轮,你还愿意考虑两队一块行动么?”
路庭的答复是:“只要你们不介意我可能会比较胡来。”
邱天鹤谨慎地问:“’胡来‘是指?”
路庭看了一眼随时放在自己视野范围内的外套,还有他亲手给岑归整理过的那堆鸡零狗碎小玩意,它们这几天里被他逐一拿出来看过,又继续精心收了起来,像一份等待着主人归来,就能被即刻启用的收藏品。
他说:“‘胡来’主要由我个人来做,应该不会牵连团队,但至于游戏场本身,就说不好了。”
邱天鹤的脑门上就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邱队还无法想象玩家要怎么令游戏场本身不太好。
路庭将视线从岑归的私物上收回,他和邱天鹤目光相触,却是奇异地笑了一下:“会让游戏半途中止也说不定。”
邱天鹤从这一笑中嗅出了危险,即便那危险信号不是针对他,就也令他心惊肉跳了片刻。
邱队觉得这有点刺激,跟面对游戏场的未知挑战之余,还要再额外面对一份来自同盟的未知挑战似的。
而距离下一轮游戏开场还有最后半天时,邱天鹤领着自家全体队友再度上门。
小队显然已经达成了内部观点一致。
邱天鹤说:“这么刺激,干了!”
由邱天鹤小队出了一张高阶组队卡,“二搭”的同盟小队于半天后,被传送白光一块笼罩,载入新游戏场。
这是轮以揉杂童话作为剧情背景的新游戏。
系统固定的前置播报里,路庭仿佛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听,他耳朵捕捉到两个关键词时微微一动,静静地想,高塔公主跟冰雪女王,这两条倒还真是很贴。
*
作者有话要说:
路庭骨子里真不是什么正常人。
第158章 执行官Alpha “嗨,宝贝”
主控中心内无数悬浮屏环绕而上, 俨然是座用系统庞大数据构筑的高塔。
执行官Alpha在数据塔内穿行,荧荧屏幕光偶然打落在他身上,光线描绘他轮廓, 他风镜遮盖下的面容平静, 还冷漠到不近人情。
他查阅过自己的工作记录,上面显示,在过去的一个大任务周期里,他被外派去处理了一桩有些棘手的工作, 难度系数高到必须得由首席执行官亲自出面,他甚至还在不同的系统分区内额外多驻留了几天, 而执行官休息所里, 他的休息记录只记载到系统时间的上个月月初。
这其实有些怪。
因为依执行官Alpha对自身工作能力的了解, 这超出了他以往的工作效率,他觉得,也不该有任务能够将自己拖上那么久。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