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干得差不多了。”路庭说,“你想要我去拿吹风过来,再用吹风机吹一遍吗?”
被人触碰到发根与头皮的滋味很奇异,它比单纯的擦头更使人感官调动,被指腹轻轻擦过的位置仿佛都一阵发麻。
岑归微微晃了一下头,姿态在路庭看来比较接近于被人rua了一把毛的小动物,与日常示人的冷淡疏离形象非常反差。
岑归对自己的小动作却浑然不觉,他也不知道在“男友滤镜”下自己这会是什么样子,他只在轻微麻痒里自行感受了下发顶,说:“不用,确实差不多,过一会它自己就干了。”
路庭闻言“唔”了声,手指却还浅浅没在岑归发间。
他好像突然从给人rua毛这事上领悟了无穷乐趣,不太舍得把手从人头上拿走。
被反复拨弄的发根和发顶都麻了起来,这份奇异感受还有从头顶朝其他地方扩撒的趋势,岑归正要说好了,他预备把路庭半天不停的爪子拉下来。
这时,路庭却又忽然俯身,对方的人和体温一块去而复返。
两人距离再次缩短。
岑归感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又挨到自己旁边。
“你不想继续问我,究竟是什么危险了吗?”路庭在他耳畔说。
岑归撑在身后的手指蜷了一下。
路庭平日里就喜欢逗人,爱撩闲,逗到偶尔都称得上烦人。
也不知就是不是岑归错觉,他觉得路庭此刻的嗓音比平常要更低,对方端着他似乎熟稔的戏谑姿态,语气里却又多出了一些……和平常不一样,让他不够熟悉的东西。
“什么危险?”岑归又问。
他得到一个很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耳尖。
有个人悄悄地说:“你看这个环境,再看看这个时间,又是酒店,又是夜晚,还有和前台特意要的大床房——你怎么能在这里问你的男朋友,问我要怎么收拾你呢?”
房间里就倏然安静了。
路庭之后不再说话,他保持距离,体温仍在岑归触手可及。
那好像是一种无声的等待。
他在等岑归去理解自己的话,等一个这方面本就有些迟钝的人慢慢绕过弯来。
岑归确实比一般人的感情神经要迟钝许多,甚至他对于暧昧,对于来自别人的撩都不够敏感。
……但路庭不是别人。
他只是反射弧要稍长,反应略微慢了几拍。
因为对方是路庭,他最终便还是听懂了这番话。
岑归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去洗澡?”
路庭一顿,他难得如此鲜明的愕然。
岑归用另一只空手搭上人肩膀,像随手一扶,又很快把人右肩往后轻轻一推。
“不洗澡免谈。”岑归又说。
前执行官出人意料的坚守着“回休息地点第一时间先洗澡”原则,并且这原则还由己推人,已经被他强套到了要和自己同住一屋的路庭身上。
路庭带着微妙神色直起身,把岑归的话仔细品了品……
品完当即杀向卫生间,冲进淋浴间的速度,估摸着就比烈日炎炎下水打滚的猴子还要快。
等房间内重新迎回一个洗漱完毕的路庭,岑归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看时间。
他对路庭的个人清洁时长不无疑问:“你真的是去洗澡,而不是去水里打了个滚么?”
“真的!”路庭坚定回答,他把自己的湿发随手往后一扒拉,扒出个狂放不羁的造型。
新鲜水汽和天生火炉体质般往外辐射的体温就扑到了岑归脸上。
他奇妙的同时感受到了沁爽与热。
酒店的洗浴用品都是统一配备的,岑归身上此刻还散发着什么样的气味,路庭便与他味道相同。
他在路庭凑近时目光忽然偏开,先是凝视对方也还在滴小水珠的发梢:“你的头发……”
路庭用靠近逼他收回了后面的话,说:“不管。”
能够去水里打个滚……哦不,是去洗个必要的澡就已是路庭能做的最大配合了。
多少有几分耍赖,他笑眯眯贴在岑归旁边说:“你只说了‘不洗澡免谈’,别的追加条件这会不作数。”
岑归:“……”
岑归便无话可说。
短暂相触又分开的视线像最后的拉锯。
好像过了挺久,又好像只是睫毛颤动,几个眨眼之间的时光。
岑归支在后方已久的那条手臂倏然一松,他有意落远的目光随位置变更牵拽回来,然后不偏不倚,正对上路庭专注看着他的眼睛。
路庭也随他的动作低下头。
岑归抬手,勾了一下这人至今好好戴在脖子上的皮革环圈。
“你在等什么?”岑归说。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个临门一脚又踯躅的对象,前执行官先生若无其事道:“不是说收拾我么?”
路庭很轻地眨了一下眼,他嘴边的笑容却更深。
路庭比较像是一头对珍馐垂涎已久,又还颇为讲究修养的野兽,他的气息与体温都已不由分说地,像是不请自来的浪潮一样悄然将人包裹,把人罩进一个恨不能全数染上他私人味道的空间。
可他又还端坐着,怕吓着谁,又怕惊扰谁地把利爪也揣着。
然后他邀赏般说:“我这不是在等你的允许吗,先生?”
允许已经拿到了。
在岑归记忆有限的一生里,他从未与谁如此亲近。
长期独来独往的本不该习惯被靠近,不该把另一个人的气息逐渐视作熟悉又充满安定感的存在。
他更不该松懈,不该把连同其他客观要素在内的最高级别的信任交付出去。
——但他还是给了。
又有什么不能给的呢?从他对记忆陷入怀疑的那天起,他差点一并否定了自己本身。
有个人,有点烦人地靠近他,对他充满好奇,还想要将他从原本那个系统高级执行官的位置拉下来,却不是为了看他笑话。
那不是先天在系统阶层处于下位的玩家,想要拽上位的高级执行官跌下高台。
而是想带给他更多真实体验,帮他变得更“活”一点。
他从一开始就不讨厌,岑归骨子里并不抵触鲜活,他会被炙热又充满蓬勃生命力的存在吸引。
他是愿意接受路庭带给自己的任何新体验的。
所以,只要对方愿意要,他没什么不可以给。
“……我要开始感到受伤了。”路庭忽然毫无缘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听起来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人一头雾水。
岑归眼前有些朦胧,他一开始以为是路庭发梢上垂落的水,想着有个人双标得很,给他擦却自己不擦头发,那些肆意飞洒的小水珠终于有滚了几颗到他脸上来,还恰好落在眼睛旁边。
而在闭了下眼后才发现,原来那是一点自然的,诞生自他本人眼里的雾。
他用起雾的眼睛看路庭,思维运转也比平时要慢,又过了不止一拍才问:“谁让你受伤?”
路庭飞快跟人一贴额头:“你啊。”
岑归说:“……我?”
他很疑惑,指控他的人却很笃定。
对方说:“没错就是你——我发现你不太专心。”
路庭演技一向可以的,他转眼在岑归面前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心碎表情:“宝贝,这种时刻走神,真的会对人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
“……”岑归说实话没看出“受打击”的部分在哪,他尝试性抽出一条胳膊,抬手呼噜了一把路庭还半湿的脑袋,“我觉得你依然很精神。“
略微顿了顿,前执行官还补充:“——各方面都是。”
路庭本来还想端着神情,让自己的“心碎”持续得更久一点,结果听这么说,没忍住,又一下子笑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路庭的嗓音和房间里的昏黄灯光一样,在夜色里显得有点黏糊糊。
岑归已经预感到自己要是不给出令人满意的回答,有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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