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阶段战争的异种消耗比和一阶段重合度太高了……战争战场模型和第一阶段的重合度也太高了。”
“‘无效牺牲’。”律若道。
研究院的异种生物学家恍然大悟:“对对对,这不符合母巢的逻辑!既然第一种战争形态的有效占比已经降低了,那第二阶段,它就会废弃第一阶段的作战方针!但我们在2月以来的战争中,异种的军事行动方式和第一阶段却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说它在伪装和潜伏,就有道理了!”
“一元神经论还没得到正式的……”
会议厅台上,斯坦福森教授怒气冲冲地要驳斥。
但律若已经新打开了一个异种母巢模型,议员们、军官们和财团代表们对他提出的“进化拟态论”更感兴趣。
“母巢模型已经建立出来了?”
“还原度如何?”
“拟态进化要吸收更多的数据?具备潜伏期?潜伏期是多久?”
“异种母巢细胞能辅助进化……实验进展缺乏母巢样本?”
得到答案后,军官、议员和代表们商量了一下,很快就作出了继续第二次侦察异种母巢的决议。
“我认为,这一次,需要由科索西星系负责侦察队的物资……上次由内雅科星系负责,我们已经朝公民增收了一个百分点的生存税,不能再提高了!”
“我们质子天堂集团愿意提供赞助,但要求先获得母巢组织碎片。”
“我反对,联盟议院已经声明过了,异种生物研究必须在集体监督下进行!”
“贵集团截留的异种样本,不止一批吧?”立刻有人冷笑回答。
“……”
杂乱中,不断有人朝坐在会议厅后方的律若提出问题,确定各种细节——问题主要集中在母巢组织破译后的辅助人体进化方向,与辅助人体进化所需的其他设备条件。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们就自顾自讨论争执起来。
和其他人发言不同,其他人提出说话时,参与人员不论是反驳亦或者支持,或多或少,都要考虑到发言者的反应和态度。
唯独军事裁决部部长,律若,是个例外。
没有人需要对他顾忌这些。
会议厅后方,座椅金属椅面在白炽灯下反射冷光。
那几排没有其他人。
一片冷白中,年轻的军事裁决部部长独自坐着。
会议厅是金属的,席位也是金属的,律部长的头发、睫毛、虹膜都银色的,在冰冷的白光里,他就像身处一个孤立隔绝的窗口。过于精致的五官加剧了他的非人感,任何人都可以向他提问,从他这里得到所想要的信息。
他就是一个人形AI。
你向他提问,他会做出回答,但如果不主动向他提问,他也不会有必须帮助你理解的意识。
“——我认为,脑域是阻碍人类二次进化的关锁,既然母巢细胞提取液能辅助进化,那么理应对脑域的进化也有帮助。”生命学派的议员转头询问律若,“技术上讲,这种实验有困难吗?”
“没有。”他回答。
议员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把母巢细胞对脑域进化的帮助,作为1级研究课题吧。”
质子天堂的代表也问:“上次侦察已经确认能够进入母巢内部,但返航定标必须有足够的护翼舰队,一旦返航接轨出现差错,探索主舰就无法顺利回归……如今的母巢保护结构,需要多少舰队护航?”
“3支1级护舰,2支2级接轨舰。”
质子天堂的代表颔首:“那就好,我可不想我们的探索人员也跟第一支一样被迫启动武器自爆系统。”
兰德议员扫了一眼腕上的终端:波动值:0。
他拍了拍手,会议进程转入收尾阶段。
311位人员参与的会议,经过投票,以310:0无弃权,无反对票的绝对优势,建立了第三阶段的军事总纲:总体上,加强警戒,收缩进行防御,戒备异种母巢有可能突然改变的进攻节奏。近期上,集中于二次母巢侦察可能带来的转机。
会议散了,人们各自离去,无人朝会议室后方招呼一句。
——有谁会和自己的家电说晚安?
没有人。
律若也起身,径自离去了。
——————
23:20 光标在界面闪动。
一个比会议大厅调出来更完整,更精密的异种母巢模型悬浮在鸢尾庄园的地下实验室中心。母巢旁边还有巨大的宇宙空间模型。密密麻麻的高透明度窗口,在周围旋转,不同的宇宙波频曲线错综复杂成一张普通人一辈子也不能理解的数据网络。
站在这么多光框中的银发研究员,不断调控角度。
——他在以亿万为单位的宇宙波频中,凭借自己的记忆,寻找一道熟悉的波频。
它在三年前消失了。
显示光屏上的曲线缓缓起伏、移动。
随着第二支勘探的舰队进入母巢区域,光屏显示的检索区精确度骤然提高。
曲线骤然杂乱到哪怕是研究宇宙的物理学家都要头晕的地步,律若将它们放大,一道一道,检索、筛查……核对的工作能交由编写的程序进行,他只需要等待结果就行,他自己一道道的检索比对,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只会浪费时间。
但他一道又一道地对比着,仿佛这样,在某个瞬间,就会检索到某条熟悉的波频线。
就像诺比顿初立公学时,被清空数据后,一遍一遍重头开始。
曾经有个人说对了。
他真的只是个笨蛋而已。
23:30
23:40
23:50
……
新元1076,3月19日,0:00.
“若若,生日快乐。”
一道温和的,带笑的音频自动播放。
律若站在光框前,手指停在空中,许久,他轻轻说:“嗯。”
第35章 母巢(一)
钟柏第一次对律若说“生日快乐”, 是在新元1063。
他将律若接回鸢尾庄园的第二年。
钟柏在前一年升入诺比顿中等公学,第二年律若跳级完成学业,也跟着他入读公学中等学部, 依旧是他的学弟。新生报道那天, 银翼私车在大门口停下,一贯表面温和,实则难以捉摸的钟学长低着头, 细致地帮声名远扬的银发小学弟整理衣领。
不是镜月水花般的谦和。
是真真切切的温柔。
将雪白的衬衣领口线条一一理平,扣上纽扣, 再打好银蓝格的学院领带,尔后将手搭在银发少年肩头,领着他穿过众人,向前走。
一直到律若在位置上坐好, 塔楼钟声响起, 钟学长才起身离开。
保护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中等学部三年里, 班上同学一直不怎么敢接近那位知名天才。
有流言说,早在他入学前,班上所有学生的档案,就都送到了钟柏的桌面。接着,银翼集团的律师带着几份合同客客气气拜访了校长,紧接着,公学多了几栋新的科学大楼和实验室, 而几份原本在班级名单的档案,就去了其他地方。
实验室的霸凌只在诺比顿初等学校出现过。
后面漫长的岁月, 人们都知道他是银翼财团继承者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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