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目扭曲、发紫,白色的俎虫在她空荡荡的眼窝里来回钻动。
——心脏!
“啊!!!”
黑发青年尖叫地坐了起来,他在睁开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公爵。
公爵在艾维斯摩尔醒来的第一刻就站了起来,他越过了围绕在两侧的奴仆,走到了宽大的床边坐下。
“孩子。”公爵碰了碰青年的脸庞,“艾维斯摩尔……”他紧握住了那颤抖不已的苍白手掌,用鲜少有的轻柔声音说:“我在这里,孩子,你不用害怕。我在这个地方。”
艾维斯摩尔怔忪地看着他,房里昏暗不明的火光和公爵冰冷的手心将他带回了现实。
他抬起眼环顾,那依旧是富丽豪华的中世纪卧房,如同地窟一样地冰冷,在许多时候都紧紧地密封住的雕纹铁窗,以及在黑色的写字台边的金色鸟笼。然后,他看向了那些神情僵硬的奴仆。
公爵顺着他的目光,用眼神示意他们退出去。
最后,艾维斯摩尔将眼神转回到公爵身上。
“我吸干了艾米利亚的血。”他哑声地叙述,“从这里。这个地方……”艾维斯摩尔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腕。
公爵慢慢地拉回了他的手腕,看着他低语:“我们并不会感染疾病,也不会因它而死去。但是我们不能接受不新鲜的血液,就像人类不能吃下腐烂的食物。”
他就像是一个温和的父亲,温柔地嘱咐他深爱的儿子:“我们也是血肉之躯,浑浊的血液会对我们造成一定的损害……”
“尤其是你。”公爵凝视着他怀中的青年,郑重地强调,尽管他的声音非常温柔。
艾维斯摩尔木然地回应:“因为我是新生儿……?”
“不仅仅是因为如此。”
公爵的手慢慢地往下移,放在青年的腰肢,轻轻地环住它。
“不仅是这样。你不能和任何其他的做比较……在我和你都意想不到的时候,你已经背负重大的使命。也许这还太早,它使你特别脆弱、彷徨,但是我会更加珍爱你,艾维斯摩尔。”
艾维斯摩尔静默地凝望,他并不明白公爵的话,在这时候他缺乏了缜密思考的能力,他无法不认为公爵嘴角的微笑十分刺眼,“……艾米利亚在什么地方?”
“地下室。”公爵轻声解释:“那里暂时不会使她腐烂。”
“让她回去。”艾维斯摩尔平静地说:“不要把她葬在这里,让她回去。他们把她从什么地方带来,就让她回去那个地方。”
“好。”公爵让艾维斯摩尔重新躺了回去,这时候的他任何时候还要宽容。“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好好地再躺一会儿。”
公爵俯下身,动作小心地亲吻他的额头。
“我祝福你,孩子……不会再有任何的噩梦干扰你。”
“晚安,艾维斯摩尔。”
艾米利亚躺在黑色棺木里,她在天亮之前被奴仆提上了马车。
艾维斯摩尔倚在窗前,他看着那个方向,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窗棂,拍打着轻灵的节奏,嘴里哼出了模糊的音节。
“……为什么时间会跑得这么快?”
他轻轻地哼唱:“是风都把它吹跑了……”
马车的门合上了,庄园的大门被慢慢地推开,周围弥漫着雾气。
另一只手慢慢地附上了艾维斯摩尔贴在窗前的手,艾维斯摩尔并没有回过头,他旁若无人地模糊唱着:“为什么你要我握着你的手?……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温暖。”
车夫甩动着马鞭,马车往大门的方向离去。
艾维斯摩尔的歌声噶然止住,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个方向。
他就像是要追上去。
“艾米利亚……!”艾维斯摩尔紧贴着窗。
“艾维斯摩尔。”一双手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腰。
马车渐行渐远,艾维斯摩尔在窗前嘶哑地呼唤:“艾米利亚、小艾米利亚……”
公爵紧紧地搂住了他,艾维斯摩尔剧烈地颤抖着。
他一直注视着那个方向。
为什么会有魔鬼又有上帝?
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终结。
◆◇◆
摩根伯爵和丽里夫人出了意外,只留下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你能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抱歉,我忘记了。奶奶。
柏金夫人的耳光落下的时候,艾维斯摩尔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蓝天。
艾米利亚的离去并不会使艾维斯摩尔的作息“正常”过来,他依旧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睁开眼,尽管这么做令他疲惫困倦。
他没什么事可做,并不像其他的血族,他们可以无所事事地呆坐着一天,去回味一些上世纪的事情,或者做干点什么——许多长寿的怪物都是哲学家、历史学家和艺术家,他们对古今往来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是他们缺乏分享知识的对象,只能孤寂地独赏这横跨几世纪的优雅兴趣。
艾维斯摩尔还不具备这些,至少他从不愿意承认自己和他们是一员。尽管他对血液的饥渴越来越强烈,这个渴望正在折磨着他。艾维斯摩尔发现了异状,他比过去更需要血液,公爵在每隔两天都要为他献上脖子,过去他并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他确定。
那也许是因为艾米利亚的血,这是唯一的解释。他还没办法完全恢复过来。
啪啪!
艾维斯摩尔在听到拍掌声的时候扭回头,他看着那戴着黑色高帽的诡异魔术师慢慢地进入视线。
“我还在梦里么?”艾维斯摩尔对着他轻声质问。
爱德华兹甩动着他的木杖,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扬着嘴角说:“哦,不是,大人。我不会常常闯进去,只是偶尔。偶尔这么干。”
“这是你恶作剧的方式么?偶尔?最好是这样。”黑发青年收回了目光,他看起来并不愿意与这奇怪的家伙多做交谈。
“不,大人。”爱德华兹上前几步,他看起来急于解释,不过脸上戏谑的笑容令人知道事实不是如此。“我们的能力虽然就和行为一样千奇百怪,不过并不能毫无节制地运用。那必须附上代价,这是不变的法则。您必须相信您忠诚的朋友,这是我在这里的目的……”
艾维斯摩尔静默地盯着他。
爱德华兹用手杖旋转着他的黑色高帽,他就像是在歌剧院里的表演者,低声地哄唱:“我存活了四个世纪,我迎接了新的孩子,并目睹旧有的逝去。我们犹如即将淹没在沼泽里腐尸,在诞生的那一段时间成为疯狂的杀戮者,在之后快速地步入毁灭,或是沉醉在糜烂的世界——”
爱德华兹摘下了高帽,甩了几下,慢慢地从里面取出了一只灰色兔子。
他捧着那手掌般大的兔子前进几步,在黑发青年的面前弯下腰,继续哄唱:“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例外,我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灵敏,他又要创造奇迹。好使我们这些腐朽的家伙受到耻笑,得以显出那高尚的灵魂……”
他止住了声音,定睛地瞧着黑发青年,细声呢喃:“那是我们所缺乏的,分别善恶的果子。”
爱德华兹将兔子放在艾维斯摩尔摊开的手掌里,但是当他将手放开的时候,在青年的手心里只留下了几把老旧的铁钥匙。
“这是什么?”艾维斯摩尔不解地看着他。
“藏书室的钥匙。”诡异的魔术师神秘地轻语,他握住了艾维斯摩尔的手,好让它逐渐收拢。
“收好它,大人,您会需要它。在您想要知道些什么的时候……但是您的支配者不会愿意您靠近那个地方,他在那里藏住了一些小秘密。您可以选在白天的时间,记得藏住气息,要是您不想马上被逮住的话。”
爱德华兹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要是失去了这个机会,那么您将永远被隐瞒在谎言之中。他会尽情地摆布您,让他的复仇达到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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