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拜访一个先生。”我轻声安抚着毫无安全感的可怜姑娘,“菲欧娜,妳先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菲欧娜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重新躺了回去。我弯下腰亲了亲她的额头,为她拉上了毯子,接着才把帽子给戴上。
我出门一定都戴着帽子,这并不是出于礼仪,而只是一种习惯——我并没有一般法国人拥有的那一头漂亮的金发。
柏金夫人曾指着年幼的我说过,我不属于法兰克民族,我黑漆的发丝和瞳孔就是最好的证据。
到后来我才明白,她这些话里的意思。也因此,我离开了巴黎。
贝卡默律师事务所位在弗兰特街十七号的一处办公室——那地方十分地老旧,然而前来迎接我的却是一位年轻的律师先生,正确来说,是一位衣冠楚楚的、看过去并不像一个拥有惨淡经营的事务所的律师先生。
“柏金先生,我必须说,我一直都在等待你的前来。”贝卡默律师是位相貌英俊的先生,那五官有点像英格兰人,不过他很高大。他笑容可掬地把我引进他在二楼的办公室,请我坐了下来,并且让秘书小姐准备了点心。
“之前我从夫人口里听说过您。”贝卡默律师在写字台坐了下来,挑了挑眉,道:“柏金先生,您看过去非常地年轻,像个王子一样地尊贵。”
我认定这位律师是个幽默而且惯于花言巧语的人,但是并不让人反感。
“柏金先生,事实上并不是我一个人在等待您。”他打开了抽屉,从里头取出了文件。那还是密封的。
贝卡默在我面前微笑,说:“先生,也许你不能在今天知道遗嘱内容。我想我这么说你也应该明白了,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继承人——他们其实都已经来到此地了。严格来说,如果您再继续消失下去,哦,抱歉,原谅我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你享有特权——除非你在场,否则永远不能宣读这份遗嘱。”
我有些惊讶地应道:“这是其中一个规矩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律师先生点头说:“这是柏金夫人的特别要求——以及,一位尊贵的绅士。”
“绅士?”我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请问,那是……?”
贝卡默却是是个有趣的人,他把手指搭载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放轻了语气,神秘地说:“柏金先生,无论如何,您的疑问将会在两天后午时十二点正获得解答。在那之前,我会通知其他的继承人。”
他站了起来,对我伸出了手,“柏金先生,希望两天后,您能准时抵达这里。”
我跟着站起来握了握他的手,友好地说:“辛苦你了,律师先生。”
贝卡默笑起来尤其迷人,也许能迷倒不少的姑娘。“这是我的工作,无论如何请让我送您,柏金先生。”
我回到了旅馆,用了一点钱让旅馆的伙计带些吃的,还有热水过来。
当我推开门的时候,菲欧娜就已经醒过来了。她睁开眼翻了过身,有些虚弱地唤着:“艾尔……”
我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她看过去不太好。
“亲爱的,我回来了。”我亲吻她的额头,让她靠在我的肩上。这个旅馆并不十分暖和,连床铺都是硬邦邦的,菲欧娜一定无法适应。然而,在取得遗产之前,我是绝对没有能力让这个可怜的姑娘过上舒适的日子了。
“艾尔,我没事。”她佯装无事地开口,用有些冰凉的掌心摩挲着我的脸庞。
伙计把食物送上来的时候,我扶着菲欧娜用了一些,她只喝下了半碗的浓汤。
我守着菲欧娜入睡,在黑暗之中喃喃自语。
菲欧娜,我可怜的女孩儿。
菲欧娜确实是病了,不过药石无用,我只能带她出去走走,好让她快乐一些。
我带她去走了香榭丽舍大道,在那弥漫着花香的大道沿途走下,从卖花的小女孩手里买了一朵玫瑰,别在了她的发饰上——我们还去了协和广场,并且到了一间不知名的小教堂前。教堂大门前开满了花,菲欧娜在那里驻足了一会儿。
我明白她的梦想——她想穿上白色的礼服,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让我牵着她走进这神圣的殿堂,收到所有人的祝福。
我想告诉她,这并不是无法实现的。
我一直相信,柏金夫人拥有十分盘大的资产,毫无理由地深信着。只要得到了那份资产,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许是十分之一,我们就能改善现在的生活,甚至让帕塞尔男爵认同我们。
啊,由此可见,那一笔财产居然是如此地重要。
也许我真的该在十字架前流泪,深深地感激我那冷漠的祖母。
◆◇◆
两天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
我比预定还早到达贝卡默的事务所,不过办公室的门推开之前,房间里已经有四个人在等待了。
贝卡默律师站了起来,对我露出了类似于惊喜的笑容,“柏金先生,很高兴看见你来了。”
显然,我又是最后一个。
我走到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克制自己的目光,好使我自己的举动显得自然。但是事实上,这不太可能——其余的四个人也是如此。
贝卡默见所有人到齐了,并不急着宣布遗嘱内容,而是亲切地为我们彼此做了介绍。
第一位是坐在离贝卡默律师最接近的位子的威廉.科威特先生。他穿着非常体面,打扮也很时髦,是一身高领子西装,戴着白色手套,还有一支拄杖——他看过去年轻有为,并不像是财政窘迫的人物,是柏金夫人的远房侄子。
中间一位是个穿着朴素的女士,看过去十分有教养,是普罗科特家族的闺女。普罗科特也是个没落贵族,但是先前也是与柏金家族比肩的大贵族。她的名字和她的打扮一样朴素——安妮.普罗科特。我觉得她有些眼熟,也许我们小时候有什么来往,毕竟她算是我的表妹。她看着我的时候也充满了善意,使我感到稍微放松。
与我相邻坐着的是一男一女,分别是奥利克.杰森先生和萝芙.史德佩拉小姐。他们的装扮最华贵,奥利克戴了一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而萝芙是一身蕾丝花色长裙,像时髦的贵族小姐一样带着羽毛高帽,上面乱七八糟地插了七彩的羽毛。
不过我知道,事实上不管他们的身份地位怎么样,今天我们五个人会聚集到这里,都是为了得到那一份遗产。
贝卡默做完了介绍,就从写字台上把那份遗嘱拿了起来——这一次他表现得很庄重认真,和之前我遇到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他庄严地扫视了我们几个人,“各位先生、女士——”这位律师先生有一把特殊的嗓音,会让人忍不住正襟危坐。
贝卡默似乎时时挂着一抹微笑,尽管我并没有看见他的嘴角呈现一丝弧度。
“在这里,我要向各位郑重地宣布伊莎贝拉.柏金夫人的遗嘱,上帝保佑,愿她在安乐的国度永眠。”他虔诚地念了一句祷告词,接着道:“各位,关于柏金夫人的资产,包括了半个月前刚刚拍卖的摩洛斯坦街道的那一间房子,还有她留下的证券、存款,总值超过了两百万法郎。”
两百万……?
我听见了所有人抽气的声音,就连那不断晃腿的奥利克先生也忽然坐正,与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
然而,最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那个看起来像银行家的威廉.科威特。他面目冷峻地发问:“所以,是要我们五个人平分这份资产么?”
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异议——尽管是平分了,我依旧能得到至少四十万法郎的资金。上帝,这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我简直无法相信,我的亲生祖母对我到底隐瞒了多少。
“为什么要平分?”一把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萝芙.史德佩拉小姐傲气地应道:“我不同意。关于某位继承人没到齐就永远不能宣布遗嘱的事情已经很让人费解了——”这真是个尖酸的女人,直接把我给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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