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街道上多出不少散落着染血冥币,两男两女抬着轿子路过。轿子四面没有安窗,里面铜人若隐若现。
顾客纷纷从店内走出,包括先前被骸骨狗踹翻人,艰难地爬起来,托着龙袍自觉跟在轿子后。
林云起“那就是黄午鬼?”
白辞点头。
林云起神情微妙“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我们在这里对他来说好歹是个威胁。”
“因为要当皇上人无所畏惧。”
“……”林云起偏过头,瞧见他微微勾起嘴角,反应过来是在开玩笑。
嘴边笑容稍纵即逝,白辞盯着轿子眯了眯眼“黄午鬼执念之一就是搞活殉,对活人精魄需求尤为强烈,何况……”
他冷笑一声“就算现在收手,他也跑不掉。”
话音落下,红色细线四面八方朝轿子延伸而去,缠绕在顶端和底部,白辞轻轻一握拳,轿子瞬间被掀翻。
铜像似乎早有准备,在那之前冲破轿顶漂浮在半空中。
察觉到自己不是白辞对手,铜像另辟蹊径,召来密密麻麻尸虫,不是冲着白辞,而是朝那些被他迷惑人涌去。
距离太近,哪怕白辞立刻阻止,也难免有漏网虫子钻进活人体内。显然他要么选择为这些人驱虫,要么去追黄午鬼。
铜像笑容诡异,化作一道残影朝远处飞速逃遁。
白辞没动,平静地抬手驱虫,骸骨狗自觉追了过去。
林云起忽然想起那个追杀无佚夜晚,白辞也是选择和聂言联手,他日常出行永远随身携带骸骨狗,可谓每时每刻都在发扬着团体作战精神。
尸虫大多选择从脑袋钻入,想要彻底钻进去很费时间,加之有白辞外力强行干预,很多转而选择细嫩脖颈。
半空中原本缠绕着轿子红血丝散成千丝万缕,选择尸虫作为攻击对象,林云起看不见,肉眼瞧见只是虫子纷纷扬扬落下。
没了虫子干扰,满街活人顾客依旧一动不动,仰头望着铜像离开方向,像是虔诚子民,等待他们君王回归。
望眼欲穿等待中,黄午鬼回来了,却是被骸骨狗叼着走了回来。
铜像被扔在地上,肚子上有一个骇人牙印,几乎将坚硬铜身咬穿,这时黄午鬼就像是漏气气球,那些被他吞噬活人精魄溢散出来。黄午鬼费力地伸展双臂想要留住,操着把难听沙哑嗓音低吼“朕,朕子民……”
林云起“好想打破他脑袋,看看这只鬼都在想什么。”
白辞认真问“要打么?”
“……不用。”
随着精魄陆续回到体内,失魂顾客双目逐渐恢复神采,活动了一下手脚,又左右转动僵硬脖颈。
对于之前发生一切,他们是有印象。只不过灵魂像是被囚禁在躯壳内,不得不瞧着自己身体进行奇怪行为。其中有一家三口,直接抱头痛哭起来。
这时一个女生脱离浑浑噩噩状态后,从手上取下一串星星手链“谢谢你,大哥哥,这是……”
“你戏咋这么多呢?”
林云起一脚踹过去,闪身到白辞后“快,护驾!”
女生被踹飞出去同时嘴里吐出一条透明长虫,可惜还没近身,便被白辞捏碎。
她面上闪过一丝不忿,遗憾错过了绝佳时机,先前哪怕林云起再慢一点……慢一点就好。她化作一只幽蓝蝴蝶,口中吐出是无佚声音“你是怎么发现?”
林云起“我刚来时,街道上顾客没一个愿意靠近我,小学徒也怕我,你却冲我招了下手。对了,还有一个……”
他目光落在人群里一个伺机而动胖子身上,不用他开口,骸骨狗已经飞扑过去,胖子在脖颈被咬断前,同样化为了一只蝴蝶。
林云起摇头“这稀巴烂演技。”
都不考虑人设逻辑合理性,就在那里瞎演。
白辞摊开掌心,望着手中刚刚被捏碎透明长虫尸体,神情莫名“同心蛊?”
乍一听这名字,就容易产生某种联想,林云起偏过头“你说什么?”
“同心蛊是蛊女为了留住情郎培育出蛊虫,中蛊者会对另一方死心塌地。”
林云起沉默了,联系之前白辞说过法器认主方式,确定了一个事实,无佚确实有所误会。良久,他表情一言难尽道“连这个你都要走捷径?”
……太不真诚了。
“真诚?”
无佚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你以为白辞对你有多真诚?早在千年前他就怀着不可告人心思,那时世道讲究三纲五常,他一个读书人,凭什么会对男子产生好感?”
“一千多年。”无佚收起嘲讽语气,沉声缓缓道“白辞早就知道你转世身……”
林云起皱眉。
“过去二十三年生活平静,短短一年内却有着丰富多彩经历,”无佚嗤笑道,“我猜你每一次经历,都有白辞参与。”
两只蝴蝶蹁跹在林云起肩膀周围,蛊惑问“你就没怀疑过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
白辞手指屈了下,空间扭曲一瞬,蝴蝶身体被挤压变形。
“怎么,不敢让我继续说下去?一千多年,足够设计各式各样把戏让人上钩。”蝴蝶翅膀表面全是裂痕,仍旧平稳飞行着,其中一只飞到白辞身边“你又能比我高尚几分?”
“我相信他。”从刚刚起,一直沉默林云起终于开口“我相信白辞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骸骨狗当场化身为数十丈高虚影,露出尖锐牙齿“不准你诋毁我家主人!”
清楚地从这一人一狗眼中看到怒意,白辞神情渐渐变得柔和“你们……”
林云起打断他“每天早安午安晚安。”
骸骨狗沉声道“谁能一千多年想出这么个追人烂主意?”
林云起颔首“没错,有段时间我都快愁死了。”
“……”白辞“其实期间我有筹谋几百年。”
林云起瞪他一眼“胡说!我不信。”
“……”
第89章 进退
这根本没有白辞能插话的地方,林云起态度冷酷,自始至终都是‘我不信,你别再说’的态度。
蝴蝶陷入短暂的安静,随后用一种怪异至极的腔调对林云起说:“你这个人,从过去开始就无法叫人琢磨透。”
“……”无法被琢磨透的难道不该是白辞?
林云起:“好一个因爱生恨的解释。”
自己阅读理解不行,还报复起社会了?
他看向大街上无辜受灾的顾客,不久前这些人虚弱地找地方坐下,因为精魄离体太久,最初被拯救的激动过去,如今大多数人靠着墙,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了过去。
蝴蝶的翅膀彻底碎裂开,散成无数碎片,留下虚无的声音:“这一局,你们赢不了的。”
林云起淡定问:“就像你永远赢不了我的心么?”
原本还能残留稍顷的声音突兀消散在空气中。
白辞打电话叫聂言来收拾残局,赶来的却是罗盘七。林云起感叹修炼的人到底不一样,明明差点被死气侵蚀元气大伤,现在除了黑眼圈重了些,基本又是活蹦乱跳的样子。
黄午鬼几乎被骸骨狗咬得穿肠破肚,狼狈地躺在地上。
白辞:“铜人像就是他的寄生物,不用担心死气突然爆发。”
黄午鬼被白辞用红色的奇怪丝线在外围裹成一个茧,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罗盘七放心地走过去,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急救车的声音。
街道本来就不宽,站在这里只会耽误救援。
白辞看向林云起:“你先走,我处理点事情就回去。”
显然是要把黄午鬼丢进冥河里沉了。
林云起接过车钥匙,绕边走出去,上车后身子几乎瞬间潜入柔软的座椅里,发出一声长叹。
同一时间,有狗跟他一起叹息,一人一狗四目相对,林云起抿了下嘴:“这么烂的追人方式,白辞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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