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94)
陆丰冷哂:“草木妖属修行起来本就进境缓慢,少一截分枝,至多苦修百年便能补足,更何况,当初取尔分枝,难道未曾等价之物补偿?究竟是气怒分枝被夺,还是贪涎附于其上的蜉蝣妖,尔自心知肚明,不必多说。”他冷然道,“我能容忍你至此,不过是看在那一截分枝的情面上,若敢向七官儿动手脚,我必杀你!”话音落下,一缕杀机迸发,霎时将那一丝幻化成秦络身影的藤蔓绞得粉碎。
当是时,一道青影骤然从亓官身躯上弹起,向着远处逃窜。然而,黑暗中却有一道身影倏然浮现,一只手掌一探一捞,便将它拿在手里。
“……!!”正待悄然遁走的秦络大惊,在那人掌中奋力挣扎扭动,更使出了天赋遁空神通,仍旧无济于事。
“陆丰!”他惊怒叫道,“你果真要杀我?!”
陆丰并未答言,捉着百叶娑罗的本体微一打量,旋即指尖剑气一闪,割下一截带着青碧藤叶的枝蔓。
“啊——!”秦络惨叫一声,藤身霎时间扭曲成一团,断口处渗出莹碧的枝液来。
陆丰神情漠然:“你起一回害他的心,我便斩你一段枝蔓;你伤他一分,我便叫你百倍偿还。若是有胆量,不妨一试。”说着撒手一丢,凭它自由来去。
秦络为他言语手段所慑,原本萦绕心中的不忿和贪念,此刻亦消散得无影无踪,当下顾不得枝蔓被斩去的剧痛,立将藤身一缩,运起遁空神通,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这厢,陆丰的神念卷裹着百叶娑罗的断枝回到亓官识海。
秦络一去,经他构造出来的幻境也消失无踪,亓官便见流华宗的景象眨眼一变,换成了先时曾见过的星海,只是那道隐在尽头的庞大神念却不见了,身周也不见师父的人影。
亓官心底蓦地一慌,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想也不想地扑上去抱住陆丰的腰:“师父!”
陆丰摸了摸他的发顶,而后一手掌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推,“该醒来了。”
亓官顿觉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眼看离师父越来越远,他心中一急,猛地向前一扑,霎时间天地转换,他也跟着往前栽去,而后被一条健壮有力的胳膊拦腰抱住。
“……”亓官眨了眨眼,猛一抬头向后望去,就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英武脸孔,一双看着似乎有些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他呆了一下,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孔看了一会儿,恍悟:“……师父?”
陆丰嘴角蕴出一丝笑意,见亓官盯着自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解释道:“这是我从前炼的一具傀儡身。”
亓官点头,看了看师父,脸上不觉又露出笑来。
他找到师父了。
陆丰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亓官闻言左右看了看,这才发觉四周竟是一片黑暗,又有一些莹碧的光点四下里游弋,忽而聚拢、又倏忽散开,如水中浮萍一般,煞是好看。他“噫”了一声,惊讶地问:“师父,这是哪里?”
“这是百叶娑罗织成的青罗狱。此妖擅神魂之法,修士若被困于其中,便会沉溺幻境,难以脱身。”陆丰一手牵着他,一边唤出一柄长剑,随手往前斩了一记。
刹那间,漆黑的天幕便仿佛纸张一样被剑气裁开,透进来一线天光,旋即那一道平滑的切口迅速地向两侧卷涌消解,不多会儿漆黑的天幕便消解得一干二净,那些莹碧的光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亓官此时方能用肉眼看清楚陆丰现在的模样。
陆丰见他盯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不觉问道:“怎了?”微微一顿后,“……这张脸很难看么?”
“好看。”亓官认真地道,“师父什么样都好看。”
陆丰瞧了他一眼,微微移开目光,片刻后,将手掌移到他发顶揉了揉。
亓官却另外想起来一件事。他仰头盯着陆丰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师父,你会有道侣么?”
陆丰低下目光,撞进一双澄澈的眼眸中,刹那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你想让我有么?”
亓官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眼里渐渐显出来一点难过的神色。他摇了摇头,“不想。”
陆丰揉了揉他的发顶,大拇指在他额角安抚地摩挲了一下,“那就没有。”
亓官闻言,心里却更加难过了。
师父这么好,他却这么自私,既不想师父有别的徒弟,也不想让师父有道侣。他低下头,把脑袋抵在师父胸膛上,片刻后,又把手臂缠上了师父的腰,紧紧地抱着,小声道:“师父是我的。”
就算自私,他也不想把师父拱手让人。
陆丰垂眼看着那个漆黑柔软的发顶,抬手圈住亓官的肩膀往里带了带,好似要将人嵌进怀里。
第111章 不要别人
百叶娑罗有遁空神通,等亓官从找到师父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发觉已经不在原地,顿时有些焦急。他被秦络拉入青罗狱之前,云虺可还跟着谢琅被留在外面呢!
“莫慌。”陆丰安抚道,“秦络的目标在你,旁的人和妖并未放在心上,我这具傀儡身赶到时,已经将妖王法界破掉,此刻他们当已脱困而出。且云虺已将及化蛟,一般小妖不是它的敌手,目下应当安全无虞。”
亓官这才松了口气,又仰着头看向陆丰:“师父,我们回去找云虺吧?”他和云虺同行许久,早已处出来了不浅的感情,当初他只身出宗,也是云虺不离不弃地跟随,自然不能把它丢下不管。
陆丰自然无有不应。
赶路之际,亓官忽然想起来什么,从须弥芥中取出一对玉佩——观其形貌,正是当初在颍国王都时,阳和真人所赠的那一对玉佩。他把其中一块挂到自己脖子上,另一块则郑重其事地捧到陆丰面前,眼含期待地:“师父。”
当初阳和真人赠佩时曾经提及,这一对玉佩中炼了灵犀心血,两人分而佩之,便远隔千里也有灵犀一牵,这样一来,以后就不怕找不到师父了。
陆丰看了看那一块玉佩,并没有伸手去接。阳和真人赠佩时,他的神念正寄在云虺身上,自然知道这玉佩的来处,只是——
“师父?”亓官见他不接,有些困惑。
陆丰沉吟一会儿,道:“七官儿,这玉佩另有个名目,你可知道么?”
亓官摇头。
“此佩炼了灵犀心血,故而又唤做‘灵犀佩’。”陆丰道,“灵犀佩成双成对,又有灵犀一牵,通常而言,只有道侣才会各执其一。”他特意加重了“道侣”二字的语气。
亓官眨了眨眼,还是不明白。
陆丰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若是你只为用灵犀佩来寻找我的行踪,实无必要。当初我在你神魂内种了一枝百叶娑罗,又借蜉蝣妖寄身之力,将你的识海与我的小洞天勾连起来,所以,便不借助这样的外物之力,你我也能互相找到。”
亓官皱着眉毛想了想,仍是固执地将灵犀佩递到陆丰跟前,“师父戴。”
陆丰以为他仍然不懂,便耐心地道:“七官儿,灵犀佩常被道侣用来互示爱慕之意,所以不能轻许于人,知道么?”
亓官点点头,“知道。给师父。”
“……”陆丰沉默了一会儿,瞧着那块色泽青碧的玉佩,复又抬眼看向亓官,“七官儿,师父和道侣……”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终究道,“不可混为一谈。”
亓官问:“为什么?”
这一次,陆丰沉默的时间更长一些,而后,他答道:“为师者引你踏上道途,为你传道授业解惑,堪如引路明灯;而道侣却是道途上的伴侣,与你相互扶持,灵肉契合,如俗世相濡以沫的夫妻一般。”
亓官仰脸看着他,认真地道:“那我要和师父做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