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45)
亓官盯着那包子看了好几眼,喉头不觉滑动了一下。
自上了流华宗,他就再没尝过凡俗间的食物,这一时见了,久埋心底的馋念便翻了出来,勾得他眼神都有些直愣愣的。
“嗥~”云虺叫了一声,见亓官仍旧不动弹,便收了翅膀,照样在他脖子上挂着,圆乎乎的脑袋抬起来蹭了蹭他的颊侧。亓官叫它一蹭醒过神来,低头翻了翻须弥芥,但里头要么就是他说不上名称来历的东西,要么就是各色灵果丹药及灵石,没有一文金银。
他不觉鼓了鼓脸颊,又翻了一遍,仍旧没找到一文钱。
“……”他望了望白胖胖的包子,实在难舍,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高高兴兴地摸出来一个灵果,预备用这个来换包子。
刚把包子拿到手上,忽然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间或夹杂两声哀鸣。亓官转头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街头现出些人影,推推搡搡往这边走。
“在那边在那边!”
“快快快,别让它跑了!”
“四狗你给老子端稳了!”
亓官看着那边,把包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香甜的滋味合着热气直冲肺腑,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很快,那群推推搡搡的人就到了近前,隔着亓官还有两三丈的距离,站住不动了。这一群人俱是壮汉,手里拿着棍棒、握着柴刀,也有人拿着弓箭,齐齐望过来,脸上神情不一。
亓官不知他们是何来意,站在原地未动,咬了口包子。
场面一时僵持。
咕嘟。有人咽了口唾沫。陡然,一个人踉跄着扑了出来,端着一个木盆向着亓官冲去。那人脸上的神情既惊慌又害怕,冲出没几步双手就开始发起抖来,勉强又向前冲了几步,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猛地将手里的木盆一泼,一盆暗红色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东西便冲着亓官飞去。
只是他心慌意乱,又力道不足,隔的距离也远,这一盆血压根没沾到亓官一星半点,反倒尽数被泼到了地上,溅起一层厚厚的尘土。
亓官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滩血,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群人,又咬了口包子。
“他娘的!”一个粗嗓门忽然狠狠骂了一句,接着嚎了一声,“老子跟你拼了!”这一声尚未落下,就见一个粗豪身影猛地自人群中扑了出来,手提一把柴刀,还倒拖着一条腔子里还冒着热气的黑狗,冲到亓官跟前,猛地一甩胳膊,那条黑狗便被甩了过来,直直地往亓官头顶砸去。跟着他大吼一声,抡着柴刀就杀了过来,身后那群人被他的胆气所激,一时也纷纷举着棍棒柴刀吼叫着冲杀过来。
亓官将手里剩的包子一把塞进嘴里,心念一动,身形便即闪躲开去。
嘭!
黑狗落地,壮汉的柴刀也抡了个空,反而险些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绊一个趔趄。众人眼前一花,就失去了亓官的踪影,惊疑不定地停住脚步,又四下里张望。
走了?
“我没有白拿。”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众人脸色一变,纷纷仰头看去,就见那俊秀小公子模样的少年正立在屋顶上,手里还托着一叠蒸屉,此时迎着一群人惊恐慌乱的目光,他皱着眉毛,道:“我用果子换的,没有白拿。”
众人滞了一刻,就见先前当先扑上来的壮汉举着柴刀叫喊:“妖怪滚下来受死!”
这一声过后,人群陡然激愤起来,纷纷举着棍棒柴刀怒吼:“妖怪受死!受死!”
亓官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们一眼,没有应答,只将手一抬,那叠笼屉便平平稳稳地飞到下方的锅台上,比掌柜的摆得还要齐整。而后,他看也不看底下的一群人,纵起剑光一飞冲天。
底下一群人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不见,一时都有些惊慌,又急慌慌地四下查找一番,确实不见了踪影,这才放下心来。而后,俱都将目光投向那一叠笼屉。
“这定是妖怪使的迷心法术,绝对不能留!”壮汉一锤定音。
于是一群人立刻点起火将笼屉连带包子都付之一炬。掌柜的隔着门缝看到这一幕,心疼得仿佛在滴血,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暗骂一声晦气,重新寻匠人去箍新的笼屉。
倒是在街边角落藏身的小乞丐,趁人不注意扒拉了一下灰堆,摸到一个圆溜溜的物件,抓了放进怀里就跑。
是夜,吃了一整个灵果的小乞丐七窍流血,一身的血肉骨头都仿佛被小刀片剐着一般,疼得他四处打滚,哀嚎了一整夜。再后来不久,被人拖到乱葬岗的尸体不翼而飞,此处便彻底没有了小乞丐的身影。
第51章 姜城
被人错认成妖怪一事,并未在亓官心里掀起波澜,不过他原是想看一看此处是什么地界,也好分辨方向,而今被当妖怪打,再想寻人打听自然就不成了。
亓官盘腿坐在长剑上,任由剑身在云海中漂浮,他则望着底下的山川河流,神情有些茫然。又是好几日过去,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距离流华宗还有多远。
云虺趁他发呆,扑到他手上去咬须弥芥,尖牙逮着他指根那一处细叶痕迹使劲地磨,肥短的身体也狂扭起来,借助猛烈拉扯的力道撕咬着。不过修士修到金丹境界,一身皮肉坚逾金石,若是成年云虺咬一口尚有些效用,若以这尺余长的袖珍体型而言,确是太难为那口细牙了。
亓官任它咬了一会儿,掐着它的翅根拎起来随手一扔。
片刻后,云虺啪嗒着翅膀飞上来,绕着亓官转了一圈,却找不到下嘴的机会,只好放弃,转而喷吐起云雾来。它张大嘴,周围的云雾犹如被无形的线牵扯,化成细细一缕源源不绝地被它吞进去,过得许久,才徐徐从鼻孔中喷出来。
亓官没注意它的动静,仍旧望着底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虺都玩腻了云雾,啪嗒着翅膀飞过来,照旧落在他肩上挂着,他忽然一跃而起,动作大得差点把云虺甩下去。
“嗥——”云虺半声嗥叫尚在喉咙,亓官已经裹着剑光急速往前掠去,要不是它反应得快,及时张嘴咬住亓官的后衣领,这会已经被卷到后头去了。等它稍缓过来,就察觉到远处有一股腥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亓官的速度极快,只一眨眼就掠至山林上方。
此刻,一头巨蟒正攀上巨树,足有水桶粗细的身体稍一停顿,接着便迅疾地往前一蹿,巨大的身体半点不显迟滞,闪电般冲着下方扎了进去。
姜禾在林中疾奔,她仗着身形又灵活小巧,在茂密的山林中左躲右闪,只是巨蟒追得忒紧,令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往前狂奔。然而祸不单行,她不巧踩到一片青苔,脚下顿时一滑,仓促纵起时便没有落在原先计算好的方位。
要糟!
她一颗心猛地提起,果然下一刻便撞上了树木间垂挂下来的树藤,身形即被一绊,往下掉去。总算她反应迅速,及时捞住一根树藤借力一跃,将自己送往另一棵树——这时,巨蟒已经来到她身后,她甚至能感受到脑后扑来的腥臭口息。
今日恐怕要命丧此处。
姜禾心底微冷,仍旧咬牙往前跃去,然而,平安落地之后,预料之中的袭击却并没有来到,她不敢回头,只埋头狂奔,但下一瞬,她忽然觉得不对,下意识扭头,眼前忽而亮起一团璀璨的剑芒,那一刹那几乎与日月同明。
那条在她眼中巨大可怖的妖蟒,被这团剑光淹没、吞噬,甚至连一声惨嘶都未发出。姜禾睁大了眼睛,不妨脚下落空,一头撞上一棵大树,“啊!”她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接着,就看到一名握着剑的少年往这边看了一眼,接着纵起剑光便要走。
“嗳,你等一等!”姜禾下意识追了上去。
剑光微顿。
他站在高处,姜禾逆着光,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只好试探道:“你、你是仙师吗?”
亓官看了她一会儿,一跃落地,不过与她仍旧隔着一段距离。
这就是要听她说话的意思了。姜禾大喜,连忙拜倒:“多谢仙师救命之恩,姜禾感激不尽!”
亓官看着她,问:“你知道流华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