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100)
陆丰没有说话。阳和真人抬眼,静静地看着他,“贫道此番回宗即闭关潜修,或可在师弟所言浩劫来临前破境。陆师弟,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复见,愿你道途顺遂,早登上界。”
陆丰迎着她的目光,淡淡地道:“这却不必。”
阳和真人将目光转向亓官,“是因为他么?”
陆丰没有说话,阳和真人便明白了。她沉默了一刻,终究是道:“恭喜陆师弟,寻得一心人。”
陆丰颔首:“多谢。”
阳和真人又看了看亓官,目光有一丝复杂。亓官也睁大眼睛看着她,识人蛊传来的感觉很是古怪,并不像是讨厌、也绝不是欢喜,他想了想,主动道:“真人保重。”
阳和真人瞧着他,片刻后,微一颔首,转身离去,只余一声似有若无的微叹徐徐消散在风中。
越往北去,云舟上的人就越少,渐渐除了陆丰师徒,只剩下宝号李主事等人。陆丰很能沉得住气,静等宝号的手段,亓官则是师父之外万事不愁,每日依旧如常练剑,师徒两个俱是安安稳稳的,不动如钟,最后反倒是李主事有些急躁起来,直到云舟在高仓郡停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亓官忽然发觉眼前一闪,四周游弋的剑芒都消失不见,再一眨眼,灵识已然回归躯体,不由得有些茫然。
陆丰将他拉起来,替他理了理衣裳,道:“要下船了。”
亓官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眼睛顿时一亮,“师父,是不是可以找到云虺啦?”
陆丰点了点头,唇畔噙着一丝笑意:“谢琅就在这高仓郡中,下了云舟,就能把云虺找回来了。”
亓官高兴得一把抱住师父的胳膊往前拽,催促道:“那我们赶紧去!”
“不急。”陆丰拉住他,“先等一等。”
亓官不解:“等什么?”
“等图穷匕见。”陆丰语气温和,“宝号千里迢迢将我们诓至此处,便有什么手段也该拿出来了。”
亓官似懂非懂地点头。
过不一刻,果然李主事笑呵呵地来请他们下船,“原以为还得往北行一段,不想谢琅道友昨日便到了高仓郡,幸亏贫道多嘴问了一句,不然便要错过了。”
陆丰神念笼罩整艘云舟,舟上动静无所不晓,此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劳李主事。”说罢便牵着亓官往前走。
李主事举步相送,一路送下云舟,方止步不前,笑道:“谢琅道友便在城中,两位道友只消寻敝号打听便是,且恕贫道不远送了。”
陆丰不置可否,仿佛随口一问:“见今北荒妖祸横行,李主事还要深入北荒?”
李主事叹了口气,道:“正是妖祸横行,往北有几座州城已然不堪其苦,要领着百姓南迁,从此那几座州城便无需玄门弟子坐镇,敝号设在北荒的几家分号便也没了用处,贫道此去,便为分号南迁事宜。”
陆丰神色未动:“原来如此。”
高仓郡是北荒大城,其城池之宽广虽然不及颍国王都,但其城墙巍峨,却不输王都气象,加上人来车往,四方商贾集聚于此,往来颇见繁华。城内街巷横平竖直,道路开阔,房屋轩敞,百姓不论男女皆身材高大,体健剽悍,且妇人也少着裙衫,男装之风盛行,比之颍国王都的华丽富贵另有一番风味。
亓官东瞧西看,待见得街旁一口煮肉的足有齐肩高的大釜,闻着那飘出十里的香气,脚下便有些走不动了。
陆丰唇角微翘,故意道:“去瞧瞧么?”
亓官咽了咽口水,有些心动,旋即又使劲摇了摇头,“……先找云虺。”他记得云虺也很馋肉,等找到云虺了,再来大吃一顿不迟。
陆丰便有些沉吟。
以他的修为,神念瞬息间便能覆盖千里,要想在这座高仓郡中找到一个人只需一个动念,早在云舟上,他便明了谢琅和云虺所在之地,见今仍旧没有去找,不过是想瞧一瞧宝号的玄虚,但若因此耽误了七官儿吃肉,却仿佛是本末倒置了。
——些须蝼蚁,也值得花费如此心思?
第118章 困阵
“……古怪。”谢琅喃喃,环视周围。
他此时所处的倒不是什么险地,而是一处轩敞的院落,且还是人家好声好气地把他请来的。但他就是觉得,这事仿佛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古怪。
此事还要从头说起。
早前藤妖突然出现,从谢琅眼前将亓官带走,待妖王法界散去,他寻了许久,都寻不到藤妖和亓官的踪迹,只好携着云虺一道,一路走一路打探消息。只是,虽然如今妖患四起,从前避世的妖王纷纷现身,但那藤妖的声名却十分不显,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谢琅思虑一番,便决意赴北荒一探。
一则,藤妖已是妖王,倘是在人族地头划界而居,便是避世不出,也总会有些声名传出来,而北荒是妖族世居之所,大妖层出,藤妖若隐于其中,声名不显也在情理之中;
二则,当初那藤妖将他和云虺抛出,单单只用妖王界域困住亓官,显然是只为亓官而来,而世所周知,亓官之师元禄剑君当年以一己之力杀得妖族往北退了千里有余,不知多少大妖殒命他手,若说与妖族的仇怨,恐怕当世无人能出其右,若是那藤妖闻得元禄剑君道消身殒,特意来寻其弟子报仇,也很能说得过去。
如此,谢琅便携云虺飞赴北荒。
他看起来虽有些不拘小节,实际行事却颇为谨慎,因恐亓官陷在北荒,为免招致麻烦,打听藤妖消息时便只问妖潮与妖王,不想却因此叫一个宝号主事注意到了。
那宝号主事道是其位于北荒的分号苦于妖患频生要南迁,只是苦于人手不足,便四处雇请,且道:“谢道友既四处打听妖潮,想来亦必存了历练之心,而今往北之地愈见凶险,若是谢道友承应下这一趟差使,不惟是历练己身修为,还有敝号丰厚酬劳送上,岂不是一举两得?”
谢琅本待推辞,但念及自己打听妖潮的行为已落他人之眼,若是拒绝恐怕被看出端倪,便假意应允,另一厢则暗暗决定待深入北荒之后再托辞离去,如此便跟着那宝号主事到了此处落脚,等宝号雇请的人手齐备了再一道往北。
那宝号主事待他倒也十分客气,请他到了这一处院落,便道:“谢道友且暂在此歇息片刻,稍后待人手齐备,贫道再来相请。”
谢琅当时不疑有他,一脚便踏入了院门,只是尚在院中还未进屋,心里便升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不对劲。
他四下打量,这一处乃是宝号置下的产业,房舍轩敞大气,布置亦不失华丽,看起来并无异样。不过修道之人,灵觉敏感,既然察觉古怪之处,那便是真有不妥之处,只他一时看不出来,这不妥之处究竟在哪里。他不觉凝眉沉思,转着圈地打量四周,仍旧捉摸不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嗥~”
云虺挂在他脖子上,鼻间喷出一道细长的云雾,一股浓郁的酒香随之散发出来。
谢琅叫这酒香一激,醒过神来,低头一看,果然就见手里拎着的酒壶已经空空如也,顿时:“……”
当初他不过偶然兴起,叫这云虺尝了一口酒,谁知它竟就此爱上了这般壶中滋味,日日缠着要喝酒,这些时日过去,叫他的藏酒现今都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嗥~”云虺又叫了一声,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讨酒之意十分明显。
谢琅将酒壶收起来,随手撸了撸它的脑袋,“别喝了酒爷,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恐怕我们两个是中了圈套了。”
“嗥!”云虺见他没有再拿酒出来,那一双竖瞳顿时瞪了起来,“嗥”的一声,用尾巴用力抽打他的肩膀,鼻间涌出的云雾更多更急,在周围绕了一圈。
“闹也没用,不能喝就是不能喝……”谢琅嘴里一边嘀咕,一边仍旧四处打量,脚下却停了下来。云虺喷出来的云雾将他的视线遮挡了部分,周围的草木、假山、连廊等便有些影影绰绰起来,然则这般景象却叫他脑中忽然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