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13)
紧跟着,韩冲又领着亓官进来,顿时投过来好几束诧异和好奇的目光。待听得元禄剑君要考校剑术,一时都围拢了过来。
“这位道友是什么来头?”
“他的剑法很厉害么?”
几人拉着韩冲问来问去,唯一知道些内情的祁师姐站在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亓官。
亓官倒并不发憷。从前他练剑的时候,师父都要看的,这般考校与之相比并无不同。
他站在那里,探手从腰间摸出来一柄剑——这还是妖物围城时小藤胡乱塞给他的,原以为在混乱中丢了,没想到阿深后来去找老左的时候,又给他捡了回去,他出门时顺手就塞进了腰带。
陆丰见了那柄剑,心神稍稍一动,微一抬手,就将之摄了过来,端在手中细看。
这时石横也赶了来:“师尊。”
陆丰“唔”了一声:“既然来了,就看一看罢。”
石横应是,见他持着一柄陌生的长剑打量,也多看了几眼。此剑通体乌黑,乍一看去无甚出奇之处,只剑身靠近剑柄处,用细篆镌刻了三个字:不吃素。
石横一眼扫见,不由笑了起来:“不吃素剑?这剑名倒也别致。”
陆丰并未多言,只屈指一弹,剑身嗡鸣,其音清越如乐。
“不错。”他将不吃素剑掷还给亓官,缓声道:“你可尽情施展所学。”
亓官接过剑,看了看师父,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土丘挥出一剑。这一剑他使的是割草剑,剑诀运转起来,灵力奔涌而出,霎时一道凌厉剑气从不吃素剑迸发出来,平平推出,往前卷滚了十几丈方停下来,那道横亘在面前的土丘已经凭空矮了一半。
“噫?”几个旁观的修士神色端正了些许,没想到这一剑居然威力不小。
亓官拎着剑,转头冲陆丰道:“师父,我没灵力了。”
师父?
这一声出来,在场众人都按捺不住疑惑,纷纷朝陆丰看去。石横也愣了一下,不确定地看着陆丰:“师尊?”
陆丰道:“一击而废,不堪一战。”
他脸上神情淡漠,只简单评点一句,像是对那一声“师父”并不放在心上。说罢又隔空一摄,手掌中即出现一枚玉瓶,往亓官方向送去:“此是重元丹,再练。”
重元丹即是恢复灵力的丹药,有上中下三品之分,元禄剑君手里的重元丹自然不是凡品,众人都忍不住面现异色。
亓官却不知道那些,他接过来,倒出一粒,当糖豆一般嚼一嚼咽下去,再闭目调息一刻,便再度挥剑,劈柴剑、割草剑……他也没个章法套路,总之就是横劈竖砍,仿佛都是信手挥出,一时剑气纵横来去,劈山裂石,无有不破。
很快,这小天地里就横七竖八地多了许多道深沟,短则十余丈,长则几十丈,围观众人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祁师姐看向白衣清丽女子:“蔺师妹,你的明尊不动身诀可能扛得住?”
蔺如道:“一时半刻或能坚持,但若是这等连绵不绝的攻势,”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对手。”
韩冲的枪法走的是霸道路数,此时也缓缓道:“与他相比,我所剩也唯有对敌经验而已,倘若他灵力更浑厚一些,我也不是对手。”
另一边,石横错后陆丰半步站着,神情仍旧平静,只剑芒亮起时,映照得他的眼神有些微的闪烁。
第13章 假慈悲
最后一剑,亓官的剑势陡然一改直来直去的风格,变得飘忽起来,那凌厉的剑气也不见了踪影,剑意却笼罩了这一方小天地,仿佛无所不在,须臾,万千道剑光迸发出来,如星火急雨,劈头盖脸地向着众人罩去。
陆丰望着这漫天的剑光,神情似有一丝怔忪,转瞬即被敛去。石横看了他一眼,叫了一声,“师尊?”
陆丰吐出两个字:“无妨。”心念一动,灵识即扑涌开来,转瞬就将漫天剑光网罗在一起,却并不灭去。
亓官终究灵力有限,不一刻便支撑不住,他撤了灵力,提着剑粗喘了两口气,而后,转脸望向陆丰,“师父,我练完了。”
陆丰却并不看他,侧头问石横:“看出来了什么?”
石横想了想:“亓道友的剑法确实威力巨大,然霸道有余,机巧不足,且出剑似乎没个章法,容易为人所趁。”
“那与你相比又如何?”
石横犹豫了一下:“亓道友的剑威力大,但消耗也大,不耐久战,若是能扛过最先的那一剑,便有胜算。我长于困敌,或者可以先发制人,令他无法出剑。”
陆丰不置可否。
那边,亓官刚走过来几步就站住了,见陆丰只顾和石横说话,他有些呆呆愣愣的,眼里的神采也随之暗淡下来。
一边的祁师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小声道:“剑君怎么……也不理一理他。”
韩冲正巧在她不远,闻言不赞同地道:“师姐这话很没有道理。亓道友的剑法确实出众,但剑君尚未答允收他入门,他一口一个‘师父’已经很是唐突,再强求剑君如弟子般待他,未免太过了。”
祁师姐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亓官的性子颇得她喜欢,因此难免偏向他几分,听得韩冲的话,顿时横了一眼过去:“你又知道什么?”
韩冲:“……”
陆丰的目光终于落到亓官身上。
亓官停住脚步,有些无措的模样,片刻后,他小声道:“师父,我练完了。”
他隐约知道现在的师父跟从前不一样,却不明白为什么会不一样。只是,看着师父对另外的人和言善语,却并不怎么理会他,即便他缺一根筋,也下意识地在面对师父时存了几分小心。
陆丰看着他,手指微微一动,然而神情毫无波澜:“剑法不错。”
亓官眼睛蓦然一亮。但还不等他高兴起来,就见陆丰转身离去。
“师父?”亓官呆了一下,紧赶几步追上去。
陆丰却忽然停住脚步,微微侧头,“我只有一个徒弟。”
亓官有些茫然,见陆丰又往前走,下意识抬脚跟上,不妨却被一个人横身挡住去路。
“亓道友,师尊不喜人纠缠,你还是死心罢。”
亓官看着他,嘴唇抿了起来。
石横略微停了一停,又劝说道:“道友有如此天资,去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来,何必一意孤行,一定要拜在师尊门下呢?”
亓官看着他俊秀的脸孔,忽而撇开视线。迁怒是不对的,但,他不想看到这个人。
——
陆丰挥退了石横,独自坐在净室中,膝头横着一柄长剑。
他心念一转,灵识即在面前勾勒出一道剑形出来,剑身乌黑,剑身上首镌刻着三个细篆,正是亓官拿出来的那一柄不吃素剑,连剑身的纹路丝毫不差。
摆在膝头的长剑缓缓升起来,与灵识勾勒出来的剑并排浮在面前。
两剑看上去相差仿佛,均是通体漆黑,仅长度略有区别,连镌刻的字迹也如出一人,只不过,一个刻的是“不吃素”,另一个刻的,则是“杀妖”二字。
陆丰垂眼,盯着那一把不吃素剑看了许久,伸手握住剑柄,灵识构成的剑形仿佛也因此染上了淡淡的温度,而后,庞大的灵识瞬间铺开,笼罩全城。
亓官忽有所觉,抬头望向天空。
“七官儿,怎么了?”
亓官望了望天空一掠而过的飞鸟,转过头,把下巴搁在胳膊上继续发呆。一株细藤颤颤巍巍地从他耳畔爬出来,用细弱的枝叶抚了抚他的鬓角。
陆丰眼神微动,薄唇轻启:“……七官儿?”
不几日,镇妖盟新近派来的镇守弟子抵达。与几人略作交接,原义阳城镇守弟子便回返宗门。
陆丰放出一艘云舟,以作代步之用。
那云舟雕饰华丽,又通体雪白,一见即知不是凡物,巨大的一艘浮在望仙楼前,引得凡民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
但,云舟在前,陆丰却久久没有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