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47)
我在马背上颠了一日一夜,浑身酸痛不堪,精神颇为不济,夜谭看出我倦意,让我趴在床榻上开始轻轻按摩。初时觉得有些痛,但酸胀很快得到缓解,倒像是抚慰一般的温柔了。
我沉浸其中享受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阿谭,你一定比我更累,不用按了快上来休息。”
夜谭闻言收了手,退后两步跪在地上,拜服下去额头抵着地面恳求道:“属下自知无能,也求主人……不要驱逐属下。”
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我想扶他,爬了一半才觉双腿不稳下不了地,只好道:“你先上来再说话。”
夜谭起身脱了外衣躺在我身侧,神情犹自忐忑不安,我想了一会儿问道:“阿谭,你若不当我影卫了,会去做甚?”
夜谭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思考了许久,回道:“若主人不要属下了,自当被退回夜行,等下一任主人,为他卖命。”
我听得不太开心,这不是毫无长进吗,换个说法道:“要是不用当影卫,恢复自由之身了呢?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夜谭这次答得倒快:“属下即便不是主人影卫,也当追随侍奉主人,护主人周全。”
这不还是一模一样?!是我问得不对吗?我绞尽脑汁,又添了一句:“那,假如我武功盖世,世间没任何人伤得了我,不用人保护呢?”
夜谭道:“即使不会受伤……能帮主人处理些杂碎,不碍着主人的眼,也是好的。”
“……”我十分无奈叹了口气,“你除了护着我,就不能想点别的?”
夜谭茫然看着我。
我沉痛道:“阿谭,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夜谭轻声道:“属下说过,此生只想求得一位明主尽心相互——”
我终于抓住那一丝疑虑:“如果我们关系已经不是主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护我?为什么……非得是我?”
夜谭定定道:“您就是属下一生所求。”
我觉得他有点答非所问。
但这问题我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明,先随他去了,日后我自己理清楚再问他。
一剑冢许久没有如此大事,气氛变得热闹了不少,阴气散了许多。仇无咎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忙得脚不离地,晚饭时候才得见一面。
我有个疑惑盘旋了一天,拉着他:“一剑冢在江湖上实力如何?”
仇无咎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我便说开了:“若与钟离苑二少爷开战呢?”
仇无咎傲然道:“稳胜。”
我满意点点头,夜谭却是讶然:“主人……竟有这个念头?”
我顿时眉飞色舞喜道:“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何不一雪前耻?他废你武功,逐出家门,等你功力恢复,作为一派宗主杀回钟离苑,岂不痛哉!”
“二少爷是形势所迫,不曾辜负在下。”夜谭摇摇头。
我撇撇嘴:“你还为他开脱。他不过利用你的信任忠诚牺牲了你,到底是个自私小人。阿谭你大人大量,我可介意得紧。”
夜谭又道:“虽说是十拿九稳,但死伤也在所难免。这些人都属无辜,属下……不愿为一己之私害人丧命。”
“这倒也是。”对我来说不过是随口几句话,对一剑冢众人而言却要以命相搏。我若为一时义愤牺牲这些陌生人,那和牺牲了夜刹的钟离子息又有什么不同呢。遂点点头道,“好罢,就饶了钟离子息小命。以后不提了。”
夜谭也是没料到我如此轻易就被说服,抿了抿唇撑不住笑了一声。
我还是想想办法亲自怼他吧。
等到第三天入夜,夜宵急匆匆赶来了。照我的授意,信上并未提及夜谭即位一剑冢宗主的事情,他还以为我们出了大事,也是担了不少惊吓。
我说完情况,解释道:“那些跟踪我们的人不知什么目的,能瞒多少是多少,尽量不如了他们的意。夜阑呢?”
夜宵道:“在外头候着呢。我不知道墓中什么情况,不敢拉他涉险。”
交代完毕,便启程回去了,夜谭立在墓门前静静目送我,甬道两侧的长明灯在他眼里忽明忽暗。此时我还不知道离愁的意味,随便摆摆手毫不留恋地去了。
路上我看着夜宵,又想起我前几日的疑惑。
便在脑海里将夜谭替换成夜宵,预演了一遍日常所为。想着夜宵抱着我同起同卧,想着我对夜宵说要辞退其他人只和他二人同行,想着夜宵在我眉心温柔落吻,温声对我道:“哇塞老板你是我一生所求哈哈哈哈。”
顿觉惊恐非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夜宵察觉到我一抖,问:“哇塞老板你咋了,你抖得跟筛子一样,哈哈哈哈。”
我:“闭嘴。”
同样都是影卫,差别咋这么大呢。
阿谭。
你到底是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第55章 掉线许久
回筠园歇了几天,精神才勉强恢复。挑了个风和日暖的晴好日子,揣了几箱厚礼,上扬湖登门致歉。我自觉亏欠杨轻舟良多,那匹万里挑一的良驹也死在一剑冢,十分过意不去。
乘着孤舟漂荡在茫茫水雾之中,忽闻得一阵笛声,悠扬清亮,如泣如诉,竟比我来此间听过的任何丝竹之音都好听,一时也沉醉其中。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相思情。只可惜这么好听的曲子,无缘与夜谭共享。
行得近了,见湖心有一方小八角亭,四周都无路,唯簇拥着片片莲叶。有一人长身玉立,款款悬坐在檐牙之上,敛色屏息,如修竹凝妆,他腕间横着一根七窍苦竹笛,曲调沉郁而温婉,带着几丝江湖浪客特有的落寞。
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身映在湖心倒影里,更显天地萧瑟。
墨金玄衫,云纹织锦,缀着金边。我瞧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眼熟。
“大少爷?”我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那曲子戛然而止,缓缓将苦竹笛搁在膝上。那人仍垂首低眉阖着双眸,看不清神色是喜是悲。
我几乎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人形容冷落,似有无边愁绪,和那个挂在长洛城外蠢兮兮荡秋千的二愣子钟离子虚也差太多了。
“君公子?”他没有回头,低声问了一句。
钟离苑与横联不共戴天,却在此处碰见他,真令我惊异,不由得问道:“扬湖是横联属下,你在这里不会危险吗?”
钟离子虚低声笑道:“我二弟都不将我算在内,又会有谁将我视作钟离苑的人?”
我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兄弟之间的事情,听起来关系不太亲近?
他一反常态没有见我便黏上来,甚至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小心揣测道:“你……心情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好弟弟告诉我这附近有月尝笙的消息,我便出来寻他。可惜没能找到……自然是很失落的。”他索性背过身去,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先上岛罢,我过会儿便来。”
我告辞过便继续前行,登岛递了名帖。可惜的是,杨轻舟并不在岛上。
出来迎我的是杨轻舟那个大大咧咧的弟弟杨溯,进门便觉得来往人数少了大半,甚至有些门庭冷落。
“轻舟呢?”落座看了茶,我问道。
“叫这么亲热干嘛!”杨溯语气不善,白了我一眼。
“失礼了,抱歉。”我虚心受教,又重新问了一遍,“杨公子呢?”
杨溯这才道:“纵联最近和钟离苑打得不可开交,大哥乘机去添把柴火,扬湖的人带去了大半。”
“走得这么急?”我略感诧异,几天前拜访之时,杨轻舟一句也未曾提过,难道是临时起意。
“是啊,战况比我们想得更激进些。这才半月,纵联青城上下千余人已经屠杀殆尽,惨遭灭门。仁宗庙也死伤大半,过不了几日,这世上就没有青城和仁宗庙两个名字了。二少爷那边,锦官庭也元气大伤,覆灭是早晚的事情。”杨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望着窗外寒枝道,“本来过了立冬,不适合打仗了,大哥原想着明年初春再北征。可照这速度,横联再不帮忙撑着场子,只怕纵联即刻就要倾覆在二少爷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