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22)
夜刹短暂一顿,答道:“领命。”
“要你担这个罪名……我很对不起你。”秦可奏力不能支,缓缓跪在地上,夜刹迅速将他扶住。
“属下的命原本就是主人的。”夜刹神情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你帮我……给小云带个话。”秦可奏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就说,我知道是谁杀了我。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很遗憾,不能和小云……”
他气息不太顺畅,说不下去了,夜刹将他靠在走廊台边。
然后退了七步,解了佩剑摆在身前,拜服于地上,极其标准地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作甚!”秦可奏忽然急了。
“完成主人嘱托之后,属下当追随主人而去。”夜刹淡然道。
“不、不可。”秦可奏摇头道,“你没必要连命都赔进去,一定要想法子活下来……拿纸笔来,我帮你写一封信送回夜行。虽然于夜行规矩不合……但主人死都死了,希望夜行能通融一些吧。”
夜刹迅捷地取了纸笔回来,秦可奏连连催促道:“你先去正厅吧,快一些……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夜刹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去了。
我瞅了瞅秦可奏,不自觉地跟着夜刹走了。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但仍旧不敢离他太近。
……唔,感觉,全盛时期的夜刹,怪吓人的。
进了厅内,他径直转到云辟芷身边坐下。秦沉渊不一会儿发现了这个寡言的影卫,便向他敬了几杯酒。
他默不作声,却一杯一杯地接过来饮尽。
旁边有人小声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夜刹血魔?”“不是说影卫滴酒不沾吗?”“随从也能坐客席,秦七公子待下人果然很好啊……”
他们在排斥夜谭。
我听得很不愉快。
不一会儿秦可奏晃晃悠悠进来了,面色带着迷醉的红,别人都笑话他醉了,我却知道他实在是没力气走稳了。
就连他揪着夜刹撞在墙上那时候,我绕过去分明看见,是夜刹自己撞上去的,还伸手扶住了秦可奏摇摇欲坠的身形。
秦七嘴角渗出一丝病态的暗紫色血液。
他说:“小煞,杀了我,求你了。”
夜刹一丝犹豫也没有。
如秦七所愿贯穿心脏留了台词带着尸身轻松匿去了。
他动作太快,我很快便更丢了。
我正愣在原地不知道走哪个方向,却又看见他抱着秦七的尸体回来了。
他走了几步,便不动了,像在等什么人。
追上来的人是云辟芷,他的神情已经近乎癫狂。
“夜刹!你留下秦七!!”云辟芷目呲俱裂喝道。
“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夜刹道,“主人有些话留给你。”
云辟芷本已出手,听得一顿:“你,你说什么?”
“主人说,他知道是谁杀了他,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夜刹回忆道。
“……不可能……”云辟芷愕然道。
“主人说,只是很遗憾,不能和云公子……”到这里,夜刹便停住了,因为秦七这句话到此便断了,本来就没有说完。夜刹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道,“不能和云公子共尽此生了。”
这句话听得我忽然思绪万千。
云辟芷手中长剑怦然坠地,呆住不动了。
夜刹转身又匿去了。
我靠着插件辅助,才勉强锁定他的位置。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漫长的,追杀与潜逃。
夜刹在密集的袭击与搜索中,尽力保全了这具早已冰凉的尸身,甚至,仍旧以主仆之礼行事。
我很不忍心看,跳到了半个月后。
夜刹跪在这片杨树林中,温柔至极地整理着秦七已经开始腐败的遗体。
他自己身上全是伤痕,双手血肉模糊,秦七却连衣角都未残损。
“主人,容属下抗命一次吧。”夜刹恭敬道。
他没有毁去秦七的尸体,反而葬在了杨树林中。他徒手折断了自己的配剑,随主人一起尘封于黄泉之下。
埋好之后,他却没有走,仍旧直挺挺跪在杨树林中。
那个决然而冷漠的血魔,渐渐变得迷茫。
夜刹问:“主人,为什么非要我活下去呢?”
我知道,这才是唯一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了。
他杀秦七的时候不曾犹豫,也绝不迷茫,死亡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落在主人和自己身上也不例外。他就想一剑干净利索地了结,然后痛痛快快地跟他心爱的主人陪葬。
我很烦躁。
突然不想看了。
第29章 黄沙
估摸着看了这么久,只怕天快亮了,不该再耽误了。
想着大概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草草快进了几个片段,准备切出去。
不曾想,这随手一翻,竟真叫我看到个颇为震惊的事情,鲜有人来的白杨林中,竟又来了一批人。一行六七个黑衣人,大都蒙着面,除了云辟芷。
他已经很是疲惫,眼窝深陷,短短半月,一半点也瞧不出当初的风姿了。
黑衣人迅速选准了地方,挖了下去,云辟芷靠在树上一言不发,右手抱着左臂,看得出他的左手已经废了。
“现在挖他做什么?”云辟芷不明道,“纵然他确实死于一日秋后,可经夜刹这么一闹,秦陵必然也觉得蹊跷了,只怕未必肯全信。”
那些黑衣剑客无人应答,仍迅速地挖掘着,很快翻出来一具周身青紫狰狞不堪的尸身。
尸身被抛上地面,自里衣里滚落出一块玉佩来。云辟芷蹲在旁边,定定瞅着那块玉佩,一时竟看得失了神。
其中一人高束玄金缎带,手一挥,其他人都退到一边。他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无其他外伤,还探手量了一下胸口剑伤的尺寸。
“一寸又二厘。”玄金缎带的首领忽道。
众人中有两人应了一声,将手中佩剑奉上。他逐一抽出来扫了一眼,挑了第一把:“不错。”
云辟芷眼皮一跳,胸口已经凉了一截。
玄金缎带的黑衣人剑极快,呼吸之间已经还剑入鞘,半丝鲜血也没带出,云辟芷方才倒在地上。周围人迅速将秦可奏尸体上的衣物配饰扒下来,换在云辟芷身上,粗暴地将他扔回坑里开始掩埋。
他一点点被黄沙与落叶遮蔽埋没,喘息尚急,还没有死,只剩着双眸里风云聚散。渐渐地,那风云也消散了。
我很想问问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到底后不后悔?
“有必要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若没必要,自然再好不过。”玄金缎带的人淡淡道,“主子的戏,既然决定要演,必然该配全套。”
他直了身,又道:“夜刹发狂,亲手弑主——以后的真相,便是这个了。对夜刹本人来说,也不例外。”
我从记录切回现实,久不能平静,扶着雕栏想了许多,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顾此曲爱憎分明,取舍有度,我很喜欢。秦七被挚爱毒害,不曾怨怼,也是个温柔的人。就连云辟芷,看他葬身黄沙,我竟也觉得,终究是个可怜人……
我想起夜谭说:这世界一切,原来我功夫再好,终究也救不了任何人。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自诩创世之神,可我又如何能解决这些纷争,让所有人都尽得圆满?
我揉了揉眉心,低头看见床前的空地上搁着一把剑。
那把粗糙而拙劣的剑,摆得一丝不苟,如同夜刹向秦七公子行诀别礼时的样子。
我心里突然一凉,夺门而出。
他仍挺直地跪在那片白杨林中,秋风萧索,落叶满肩,如同三年前往事诸般,皆历历在目。
我突然间像是感悟了生死所承载的重量,满心只有,活着便好,活着便足矣。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有挽回余地。
我蹑手蹑脚站到他身后,强迫自己先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