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巴别塔(69)
——凯伊丝在欺骗她们。
烛天再清楚不过了。利维坦根本没有走,因为他就把利维坦停在了距离废墟不远的地方。
“可是……外面的人不是说……我们没有名额进入圣所了吗……”由于长时间的哭泣和缺氧的空气,女人鱼说话的声音很虚弱。
“这是谁说的!”
没有人回答她,刚刚平复下来的母亲们再次哭成了一团。她们不被允许走出这个地下室,又怎么可能知道外面说话的是谁呢?
“我的孩子啊……”
“怎么办啊……外面有瘟疫啊,他会没命的……”
“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令人窒息的空气和浑浊的海水中,压抑狭窄的地下室内,母亲低声抽泣,孩子拼命尖叫,俨然一派末日将临的景象。
本应该受到保护的人,却变成了最无助的人。
烛天的心脏仿佛经历着撕扯般的疼痛。他是造成这一切的人,如果不是他开着利维坦破坏了人鱼们平静的生活,长尾的人鱼们根本不用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周围的海水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他难以呼吸。
凯伊丝离开了地下室,叫来了所有轮班的守卫,质问他们是谁泄露了的事。
所有的守卫都表示了无辜。有一个守卫想了想,说,上午有一伙小年轻来地洞口闹事,他们大吵大闹,说什么“母亲们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阴谋正在靠近我们的母亲”……那守卫担心他们打扰到母婴的休息,就把他们赶走了。
“你做的很好。”凯伊丝微笑地拍了拍那守卫的肩膀,一扭头微笑消失了:
“该死!我们的母亲一定是在守卫和青年争执的时候,偷听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那帮精力过剩的小屁孩儿,真该让计数员减他们的配给!”
她带那守卫回去指认“犯人”。楼里的年轻人鱼只有那些,不多时,几个还在窝里酣睡的半大孩子便给拖了出来,聚集到底层,听候萨洛首领的发落。
然而,令萨洛和凯伊丝都始料未及的是,那些小青年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梗着脖子义正言辞地辩驳道:
“你们心里不都清楚得很吗!因为,今年所有人都指望着圣所的名额,哪还轮得到那些只会消耗粮食,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女人!”
“与其让他们活在狭小的地洞里,让她们活在虚假的希望中,不如告诉他们真相!让她们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第81章 恐慌
萨洛和凯伊丝哑口无言。
是的,他们根本无力反驳。那些青年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甚至,他们自己都有过那样的想法
——不要再管长尾族的事了,凑够了足够的祭品,就赶快进入圣所避难吧。
同样也在心虚的他们,根本没有对青年们说教的底气。
“该死,该死!光凭那些小屁孩,不可能想出这些大道理,一定是有人在后面唆使他们!”凯伊丝一连说了两个“该死”,手在墙上捶出了血。
“找到那个幕后主使又能如何呢?他也是为了长尾族好。”老萨洛也在叹气。
凯伊丝颓然坐在地上,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扩散成萦绕的血雾。
烛天看着凯伊丝这样,心里堵得慌。虽然她总是小屁孩小屁孩地喊,但她的年纪并不大,相比起同龄人,她既要领队打猎,又要照顾妇孺,她瘦削的肩膀上扛着烛天难以想象的重量。
“我去审问他们吧。”烛天主动请缨。
“不行,不能用刑!”凯伊丝一口拒绝:“这些年轻人都是长尾族未来的希望,我们经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如果对他们去屈打成招,只会激起更大的!”
谁告诉你审问就一定要严刑拷打的?你们以前到底是怎么审人的啊……烛天心里吐槽,但凯伊丝说的在理。现在的长尾族就像一个被挤压到严重变形的气球,谁也不知道气球什么时候会爆炸,不知道气球还能承受多大的力道。
也许,只需一颗火星,便会爆炸。
就算现在烛天去把利维坦开走——可是那有用吗?没有人知道布鲁普怪兽是否真的离开了,也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是否会再次回来,如果不能不能根除人鱼们的恐惧,那么就会一直存在。
无奈之下,凯伊丝只好把青年们给放走了,她感到很惭愧:
“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我们的母亲……她们……”
“不,凯伊丝,这不是你的错……这……这也许是伟大的执杖者对我们的考验。”老萨洛安慰女儿。
“父亲,偷祭品的贼找到了吗?”凯伊丝问。
老萨洛恶狠狠地说:“当然,那几个混蛋正要去找‘侍者’,我们的棒小伙把他们拦了下来。他们会在‘故地’被处死。”
“天哪,瘟疫之源!那样他们的灵魂会飞到陆地上,永远都回不到奥尼尔的怀抱!”凯伊丝捂住了嘴巴。
“是的,我的女儿。但如果不这么做,会有更多人明知故犯。”
老萨洛一改慈祥的模样,阴狠的眼神好像一条蝮蛇。
烛天听得似懂非懂,缓慢地转动了他那差分机般的脑筋:“故地”说的就是人鱼过去的家园,也就是现在的那个弹坑。“故地”因为核弹头的打击留下了辐射,人鱼们不知道什么叫辐射,所以辐射病当作了“瘟疫”,“故地”也就变成了“瘟疫之源”——是这么回事吧?
等等,弹坑……
楚悬好像就在那里……
卧槽!
烛天悚然一惊。长尾人鱼不会和楚悬正巧遇上吧?
楚悬的危险可比布鲁普怪兽大多了!
不会的不会的……弹坑里什么都没有,那人类怎么可能在那儿闲逛那么久?肯定已经离开了……烛天赶紧自我安慰。
可惜他不知道有种展开叫做“墨菲定律”。
事情总是朝最坏的方向发展。烛天跟着凯伊丝外出巡查的时候,撞上了两条精神崩溃,疯疯癫癫往家逃的人鱼。他们扛着同伴的残躯,烛天定睛一看,差点吐出来——那具尸体的上半身背在一条人鱼背上,尾巴却消失了,只剩下尾鳍在另一条人鱼手里。尸体的断口血肉模糊,就好像给碎肉机绞过一遍。
凯伊丝把他们拦在了楼外面。她的脸色也很难看。
“求求您,让我们进去吧!”两条人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用沾满血污的手去推凯伊丝。
凯伊丝长枪横贯,不退一步。
楼里面已经够紧张了,她不能放这些人鱼回去引起更大的。
“发生了什么!”
两个强壮的小伙子哭得好像奔丧的姑娘:
“陆地人来了!”
“它杀了所有人!”
楚悬的的确确一直在弹坑里晃悠。
他正面临着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之一。
追回现任的过程中被还没有正式分手的前任逮到并且情人在旁边围观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从耳麦里听到山崎鸿志的声音,一瞬间产生了捏爆通讯器的念头。
他根本没想过会再次和这个麻烦的男人联系上——还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
也许他年轻的时候真的欠过什么风流债,但都快三十年了啊!大家年纪都不小了,谁还会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耿耿于怀啊!
“啊哈,鸿志君啊,你到重庆来玩啦,住得还习惯吗?伊尔有没有拉着你喝伏特加……”
卧槽我这嘴,怎么净问些有的没的?
“有劳前辈关心,基金会总部待我不薄,在这里,有种回家的感觉……”
山崎鸿志压低嗓音,楚悬仿佛能穿过量子信号感觉到喷吐在他耳垂上的热气:
“只是,家里少了主人……总感觉缺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