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巴别塔(49)
昆度一直念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塞克人鱼全部陷入疯狂,整座岛变成尸山血海,就是为了凑足足够的血液,某个不知名的伟大存在?
“楚,快离开那里!”
微不足道的破水声响起,米拉克焦急的声音撕裂了寂静的时空,抵达他的身边。
楚悬好像落海的人撞上漂浮的木板,逃也似的远离鲜血遍地的礁石。他太需要一个一起分担这一切恐怖真相的人了。
可是米拉克却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他后面——尸山血海的光辉岛,瞳孔缩小到只有针尖那么大。
“发生了什么?楚悬……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昆度呢?卡拉娅呢?他们怎么了?”
“!是在向什么东西!昆度被这座岛上的一种神秘力量弄疯了,杀了很多塞克……”
米拉克粗暴地打断他:“你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在米拉克眼中,楚悬阻止昆度的杀戮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他到完全有可能冷漠到眼睁睁地看着几百只塞克遭遇屠杀!
“他们被控制了,被一个比我们强大得多的东西!我还能干什么?我能制得住他,但能制住所有塞克吗?”
楚悬脚下的突然出现一道裂痕,整块礁石沿着断裂的斜面向海水中滑落,米拉克赶紧把楚悬拉下水,远离随时有可能会坍塌的光辉岛。
“……卡拉娅呢?她没事吧?”
“她死了,被昆度杀了。”
“不……”米拉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光辉岛上的轰鸣声一阵高过一阵,肉眼可见的巨大石块从岛上断裂,崩塌,坠入黑暗的深海中。塞克人鱼的尸体随着断裂的巨石落入海中。米拉克和楚悬早就逃离碎石崩塌的波及范围,他们在远方的海域眺望,光辉熠熠的光辉之岛在朝阳中被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不知是朝霞的红光,还是石上的血光。
“别看了,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走?难道你认为塞克的血祭 ,真的召唤出了某位邪神?”
“要真是邪神就好了!”想到塔里那个巨大的东西,米拉克仍不住战栗:“那座石塔里有东西。你看见的半球形的穹顶不是石头,而是那个东西的壳,那些支撑柱根本就是它的触手!几百条塞克的血,足够把那个东西从千万年的沉睡中唤醒了!”
那些从塔顶一直延伸到几百米的塔底的支撑柱,竟然是某个东西的触手?那个东西该是有多大?楚悬在石塔中上升下降,难道只是在那个东西的怀里上蹿下跳?
刺骨的寒意再次笼罩了楚悬,周遭凛冬降临。这种感觉超越了恐惧,更像是人类在未知的面前条件反射。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k……”
米拉克张开嘴唇,发出一个很轻的音节,他下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口,“嘭”的一声巨响,岛上中心的礁石轰然破碎,向内凹陷,碎石如同陨石般飞出,和塞克的尸体一起砸进水里。一个东西从破碎的巨大洞口中升了起来。
那是一根巨大,柔软,粘腻的触须,紫红色的表皮上蠕动着恶心的淡黄色粘液,粘液下是一团一团的肿块,一块连着一块,就好像重度烧伤患者紫黑色皮肤上鼓起的水泡。触须的另一边是密密麻麻的吸盘,每个吸盘好像在呼吸般一伸一缩,就像鼓泡泡的鲤鱼的嘴巴,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楚悬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根直指苍穹的触手,无意识地嗦起嘴唇,发出一个“thu”的音节。
可惜又万幸,他猜错了。
“克拉肯,北海海妖……”米拉克补上了后面的音节,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59章 克拉肯
或许,那个神秘的海底智慧种族建造这座通天塔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关押这样一头惊世骇俗的海怪,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在千万年的时光中,塔中的海怪失去了用武之地,被不知去了哪里的主人抛弃,遗忘。海怪无法凭自己的力量挣脱监禁,于是它向内开发自己的大脑,渐渐进化出一种影响他人心智的能力。
解禁这只怪物,需要让它吸收足够多的智慧生物的血。整座光辉岛就是一座设计完备的屠宰场,有完好的排血设施等待被使用。困在塔中的海怪,只需要等待足够多的智慧生物登上这座岛,在它的精神影响下举起屠刀——
几百米长的触手像竖起的上帝之鞭,狂乱地挥舞着,释放被监禁了千万年的烦躁。光辉岛坚硬的岩层在海怪苏醒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好像一块泡进牛奶的小甜饼,一片一片支离破碎,分崩离析。又一阵碎石的喷发过后,另外几根同样巨大的触手钻出海面。
楚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犹如邪神苏醒的画面,心中扬起惊涛骇浪,一时竟忘了逃走。
“轰隆!”在狂暴的巨力面前,岌岌可危的小岛终于轰然坍塌,一座紫红色的,黏糊糊的,长着密密麻麻肿块的岛屿从碎石中擎起,皮肤的粘液上沾满了光辉岛闪闪发光的碎片,反射初升的朝阳,竟然让这宛若世界末日的恐怖画面增添了几分神性的光辉。
紫红色的表皮上裂开两个澄黄色的巨型圆球,球上有两道横行的黑线,中间窄两头宽。千万年以后,再度睁开眼睛,注视着这个沧海已桑田的世界。它的八条触手,每一条都如同横贯海面的巨龙,每一次拍打水面,都能炸起几十米高的巨浪,巨浪一波接着一波向远方海面扩散,平静的大海上如同刮起了一场八级风暴。
随着光辉岛的崩塌,无数塞克的尸体落入海水中沉沉浮浮,的触手就好像在水中捡拾泡沫颗粒的手,或卷起,或用吸盘吸起对它而言微不足道的小肉块,把一把地扔进八条触手中间那张巨大,黝黑的口器,好像扔进一个无底的隧洞。
米拉克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全身画满刺青,头上和脖子上戴着贝壳首饰的塞克人鱼,被的触手卷起来——他的手臂和尾骨好像断了,做不出有效的挣扎,只能拼命扭动其他完好的部位。他被触手投进那个黑魆魆的无底洞,没引起一点波澜。在巍峨如山岳的面前,一条小小的塞克,就像捏在指尖的一条小鱼饼干那样渺小。
“不!昆度……”米拉克失声惊呼。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被吞噬,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忍受过这个世界上最极端的痛苦,他也获得了远超他所有同类的力量,可是结局却没有任何改变!就像当时的阿雅那样,他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他那微薄的力量在绝对的主宰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小米,我们先离开这。你朋友的事,我很抱歉,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种级别的怪物,不是我们这样的肉体凡胎奈何得了的——除非洲际导弹轰炸……”楚悬把米拉克往利维坦的方向拉。
的触手更加剧烈地拍打着水面,几百只和小鱼饼干差不多的塞克人鱼,对于饥饿的它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它就像一个没有喝够牛奶的小婴儿,哭闹着,拍打着地毯宣泄着他的愤怒。当然,发起脾气来的威力,全世界的小婴儿加起来都比不上。海上掀起的波涛一波比一波汹涌,几次都把楚悬打进水里,晴朗的天空也为之变色,几片大块的云翳遮住了初升的朝阳。
缓缓地将庞大的身体转向楚悬和米拉克,准确地说,是转向利维坦的方向。
在它的视野范围内,只有利维坦才够填饱它饥肠辘辘的胃。
没有见过真正的庞然巨物的人,很难想象一个几百米高,仿佛大山一般的怪物向你压迫过来是怎样一种震撼和恐惧。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地震时站在颓然将倾的摩天大厦下。
虽然庞大,可速度并不慢。它挥舞八根触手破开海水,留下摩西分海般白色的尾迹。
“小米,我来拖住他!你先回利维坦上,叫烛天赶紧跑!”
理所当然的,米拉克把楚悬的话当成了一句玩笑。就他那小身板,怎么看都不像能拖住的样子。
“楚,捂耳朵,逃。”他冷冰冰地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