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派都是魔鬼(34)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秦隐居然也是。
原以为这孩子单纯,是来虞清门的路上被勾搭了去的,现在看着却不是。
秦隐自觉说错了话,更是心怀愧疚,认为对不起寒生,又急着补救:“小白以前就住在天岐宫,我和小白是一家人,所以才说我们的,你千万不要乱想。”
段寒生:“……”
上官离难得隐去傲慢的神态,同情地看了段寒生一眼,假惺惺道:“本少主什么也没多想,也不会去想为何你会知道你那只蠢兔子呆在天岐宫内,更不会去想天岐宫早就销声匿迹十几余年,怎地还会在那天岐山上藏着?”
秦隐:“……”
他怎地突然间全都知道了?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段寒生看着眼前的两座雕像,正是混沌和奇穷,客栈用铁瓦覆盖,黑色石砖,门窗紧闭,贴着封条,阴森寒气得很。
越是离乐春客栈近,行人越是稀少,街上寂静无声,如同一座死城。
段寒生敲了敲门:“有人吗?”
他原地等了一会,果然无人应声,正要踹开,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那股熟悉的腐臭味,再次铺面而来。
段寒生看见一双腐朽不堪的手,从门缝中伸了过来,抬眸再朝前瞧去,满是红疮浓瘤的半边脸映入眼睑。
秦隐好奇地探出脑袋,结果“啊”得一声,吓得半死:“这是什么?简直像会行路的腐尸。”
段寒生屏息,飞速地将门给关了回去。
“看来掌门大人不在这。”
上官离娇笑一声:“你怎知刚刚那句腐蚀就不是钟清墨?你又没看清他的面孔,怎么好轻易判断?”
段寒生沉着脸:“这玩笑并不好笑。”
“好吧好吧。”
上官离摊着手,转眸间,发现对面门户的人家,将窗打开,偷偷往外面观察他们。
“他到底是不是钟清墨,我们去问问不就好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便到了那户人家跟前,一把掀开窗户,笑眯眯地问道:“有件事情,能问问你们吗?”
本来那户人家是不肯放他们进来的。
毕竟谁知道有没有感染瘟疫?
可上官离不是什么善茬,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直接将一包药粉撒了过去,逼着男主人开了门。
“失礼,失礼。”
上官离趾高气扬,段寒生在他屁股后面抱拳道歉。
那男主人气得直骂:“两面三刀,口腹蜜剑,虚情假意!”
段寒生假笑恭维:“这位先生文化人,文化人。”
男主人唾了一口:“我呸!衣冠禽兽!”
“哈哈!”上官离见段寒生吃瘪,兴高采烈地拍手称赞:“说得好,他本来就是个好爱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这点你没说错。”
男主人又指着上官离骂道:“你也不是个东西,无耻小人!”
秦隐一听,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也没错!”
上官离见状勾起一抹冷笑,凑到秦隐耳畔道:“你若再笑,本少主就当着你最依赖的朋友面前,扒了你的裤子,颠鸾倒凤,搓粉抟朱,让你好生叫上一叫。”
秦隐一听,哪里还笑得出来,脸白得都比得上面粉团了。
上官离见秦隐圆滚滚的小脸蛋憋的通红,心情甚好,对着男主人道:“我问你答,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本少主便勉为其难,不为难你。”
☆、第四十九章
那男主人冷哼一声, 似乎并不惧怕他的鬼话。
待时间长了,毒性慢慢发作,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他才害怕了。
“好吧,我说,我说!”
上官离见状满意了,才问道:“那乐春客栈, 你是一直盯着的吗?”
“是。”男主人见自己的手指慢慢变得黑青,总算老实了,看了眼身后刚足半月的孩童一看, 叹道:“你们也看到了,如今那地方用来关压被传染的病人,现在人心惶惶,有些没有确诊地也被扔了进去, 这一进去,哪里还有命出来?我家住得近, 家里还有孩子,这能不紧张吗?”
上官离摸着下巴,似有不解:“往常这瘟疫一旦有征兆,就会隔绝起来, 这东篱岛是座小岛,上面没几个人,想要上岸却要花上一天一夜,病是如何蔓延到莫阳县的?”
“这我哪里知道。”男子的眼睛, 乘着回答的空隙,不断瞥向襁褓中的孩子。
忐忑之色溢于言表。
上官离有所察觉,皱起了眉头。
他们刚刚弄出这么大的东西,这婴儿为何一动不动?
段寒生未有感觉出异状,他看向窗外,心里依旧放不下钟清墨,他本就受着重伤,虚弱无比,如果过度劳累,被传染了瘟疫可怎么办?
又想起之前这厮骗人使得手段,还是有些恼怒,两种情绪接替出现,成了又急又恼:“可有见一名红衣男子从客栈中离开,高高瘦瘦,总爱摆着一副阴沉面孔,还有一位年逾半百,身材均匀,慈眉目善的老者?”
那男主人没看见上官离若有所思的神色,此时段寒生一出口,脸便黑了一半:“好啊,原来他是你们同伙,难怪问人的方法都一样,皆是使得强盗手段,既然你们认识,还问我做甚?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到底是他们无端端闯进了别人住的房子,段寒生也觉得对不住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在下与他们走散,不知去了哪里,所以才冒昧询问。”
那男主人不客气地骂骂咧咧:“你们还知道冒昧两字是怎么写的?!”
段寒生连忙附和:“对对对。”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段寒生:“有有有。”
“你们——”
段寒生终于忍不住打断提醒他:“这位下毒的——呃,姑娘是欧阳夏凡,欧阳剑宗的少主,她的毒向来至多只能让人存活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八分钟,你可以再说七分钟,然后直接去见阎王爷。”
“好歹名门正派,你们欧阳剑宗的人都如此丧心病狂吗?!”
“没错。”段寒生一本正经:“我们欧阳剑宗办事就是这般不留情面。”
秦隐见状,小幅度拉了拉段寒生的袖子:“我们不是……”
“闭嘴。”上官离把他扯了回来,威胁道:“不然扒了你的亵裤。”
秦隐一听,又吓得如小媳妇一般浑身打颤了。
上官离见他乖乖不动了,捂着嘴巴直摇头,便也没再得寸进尺,放过他开始对着襁褓思索起来。
接着再上前一步,直接将它揭开了——
“你干什么?!”
那男主人只是普通人,反应速度自然比不上习武的上官离,他想阻止,却连站都无法站起。
覆盖在小孩脸上的半块白布被掀开,那孩子从下巴到脖子,皆是长了一粒一粒的红痘。
“原来如此。”上官离了然:“你的孩子也被传染了,三番五次虚张声势大喊大叫,就是想转移注意力,叫我们目光放在你身上,可是你的眼神不老实哦。”
男主人脸色瞬变,愤怒地捶着地。
他站不起来,只能用目光怒视着上官离:“他才一岁!还有救!你们好狠的心!现在是不是要告发我?然后把他扔进那全是尸骨死人的客栈里去?!”
段寒生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无奈道:“莫吵莫吵,他是大夫,可以帮你儿子检查情况。”
“真的吗?那他……我的孩子还有救吗?”男主人结结巴巴地问。
他的眼睛亮了亮,渐渐从沉沉死气转化为了希冀。
“那要等本少主看完才能知道。”
上官离有洁癖爱干净,初见那些个重病瘟疫之人时,显得抗拒厌恶,可见到这小孩的时候,却未露出什么嫌弃神色。
他先是探了探婴儿的鼻息,时缓时弱,又用针在他的头颅上按次序插上。
不到片刻,那针便染上了一抹黑色。
上官离拿着针对着窗口看了半晌,道:“这是毒啊,并非瘟疫。”
段寒生问:“此话何解?”
“针上若显示黑色,那便是有毒,若无色,便是正常瘟疫之兆。”
男主人不敢置信地喃喃:“他……他才这么小……先前都是柔儿喂养的,只喝奶水,怎么会有毒呢?”
段寒生挑眉:“柔儿?”
男主人眸中划过一抹悲色:“柔儿我的发妻,出事时,她也是得了那瘟疫之症,早早地被扔进那客栈之中了。”
上官离偷偷摘取了小孩的毛发,一些皮脂打算带回去研究:“这毒本少主略有耳闻,是西域那流传过来的,叫‘七命短’,中了此毒只有七日的寿命,这毒虽然在西域广为流传,中原却很少用它害人,又究竟是如何传到莫阳县里的?”
段寒生问:“可有解救之法?”
“三日内中毒可解,四十后毒侵肺腑,怕是无力回天。”
“两日!他从两日前开始长红疮,真的还有救?”
“自然。”上官离从腰包中取出白玉瓶,将里面的赤色药丸倒上一颗,按进小孩嘴里。
男主人惊道:“这便行了?”
上官离将玉瓶放桌上:“这其中有十颗,每日服用一颗就好。”
“多谢救命恩人!多谢救命恩人!”
男人爬行着过来,接住玉瓶,想要磕头谢恩,却被上官离抬手制止。
“算了吧,你这磕头,本少主可承受不起。”
男主人爬至襁褓身边,见小孩脸色果然渐有红润,大喜:“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寒生将折扇一收,提醒道:“红衣男子的事——”
男主人赶紧道:“昨日深夜,也有那名红衣男人也是闯进我家,瘦瘦高高,估计就是你说的那人,他问瘟疫之事,又问起王员外那边的情况,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离开了。”
“那你可知道他往哪个方向离开?”
“好像是东南方向。”男主人回忆片刻,脸色突变道:“那是王员外的府邸,他莫不是要去找王员外?”
段寒生与上官离互看一眼,转身对着男主人拱手道:“在下知道了,多谢。”
他呼吸渐渐不畅,忽冷忽热,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别多谢了,我的解药呢?”
差点忘了他身上还中了毒。
段寒生看向上官离,手心一摊。
上官离无辜道:“你看着本少主做甚?这是麻醉粉,不到半个时辰便会恢复,根本不需要什么解药。”
那男主人听后,先是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又是气愤又是感激:“欧阳夏凡,你们本救了我儿,可下毒闯门,威逼利诱却不像是正派所为,我不知是该感激,还是埋怨了!”
“那您先慢慢想,在下不打扰了。”
段寒生拿出瘪焉的钱袋,掏了良久,才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木桌上,然后拉着秦隐和上官离转身就走。
出了门,段寒生才真正松了口气。
“我们治好了他儿子的病,你还给他银子——”上官离夸张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向来抠门。”
段寒生手中折扇一歪,向他脑袋上敲去:“谁告诉你的在下抠门?”
上官离伸出两根手指,敏捷地躲开了,嘻笑道:“你说呢?”
段寒生把目光转向秦隐,看那张心虚着急的小脸蛋,便有七八分明了:“原来是你,怎么,一个月的功夫,胳膊还往外处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