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顿了一下,面有歉色回复:“已经、已经卖完了。”
丫鬟失落一下,继续道:“我家小姐带回去和兄弟姊妹们分着吃,三两下便不剩了,一整天都惦记着。夫人托我来问,若是没有,我家可否预定?”
听完,江云有些雀跃,连连点头:“自然可以,只是做糕费功夫,你家想要多少?”
一听可以订,丫鬟松口气,道:“夫人说端阳要到了,想着过节那日给家中下人长工送礼,小郎君的糕便宜又好吃,思来想去最合适。我家府上并外面庄子上的,一共二百五十三人,小郎君照着每人十块做就行。“
江云懵了,掰起手指头数半晌,最后还是顾承武提醒他,一共是两千五百三十块。别说是江云,就连张翠兰也吓到了,道:“一下子要这么多?”
小丫鬟点头一笑,道:“不着急,离端阳还有一月呢,过节前两日送来便成。”
两千五百三十块,单算包装的时间,也得不少天。江云惦记肚子里的宝宝,又舍不得这么大一笔从天而降的生意,纠结不下。
顾承武出主意道:“这有什么,请村里的婶子们来帮忙,干娘也能做,你在旁边指挥就成。”
江云恍然大悟,真是怀了身子,人也跟着傻了。以前家里也请人帮忙过,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和丫鬟达成共识后,一家人才知道,订糕的人家就是附近大庄子的东家,秦员外家。听说他们家女眷夫郎,随随便便一件首饰,就值好几两呢。
第75章
五月底。
青苗村, 顾家。青石院外,空地上来了不少妇人夫郎,三两成□□头接耳。
“你也是来给顾家做工的?”
“可不, 今天来不是做工,难不成是来串门子的?”
“他婶子,顾家给多少一天?”
“昨儿才说的,叫你不认真听, 说是给五十文一天。”
乖乖,打听工钱的钱婶子内心咂舌, 五十文,都赶得上镇子做工的男人了,她心思一转,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让给旁人。
“五十文也不多嘛,听说要做几千块, 可不得把人累死,这个时节, 谁家还没个农活。为了五十文, 放下家里的活不干,才亏得很。”
她一说,人群中好几个人琢磨一想, 好像是这个道理。
只有葛夫郎听了, 眼皮子一翻,看不上钱婆子那种小便宜的人,道:“你这么说,别是想把咱大家伙诓走,再把自家女儿哥儿塞进来占便宜吧。”
见心思被戳破, 钱婆子脸面挂不住,心虚发誓,“我要是这么想,就叫我家地今年遭水淹!”说完,到底是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呸,你发誓也撇不清,淹淹淹,最好都淹死了!”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这时候顾家人起床,江云和张翠兰来开门。见外面都是人,张翠兰扭头道:“要不还是娘来,你身子重,可别被冲撞了。”
江云深吸一口气,看见人多还是害怕,他也不能一直缩在家人后面。江云摇摇头,道:“没关系干娘,我能做好。”
拗不过,张翠兰搬来凳子让他坐下,顾承武从房里搬来桌案,笔墨纸摆在上面。
江云还是有些没底,看一眼顾承武,顾承武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鼓励他:“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只管放心大胆做。”
有这句话,江云忽然不紧张了,手扶着腰,对人群道:“大家都站成一排,招工的事昨日在村口已经说过,只招五个人,每人一天五十文工钱。做吃食不比别的,要不能偷懒,身上干净的……”
他一口气说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磕磕巴巴畏缩不前的小哥儿。连外面的婶子夫郎都暗自琢磨,云哥儿如今气度大变样了。
闹事的人都安静下来,尤其钱婆子,生怕被顾家撵走。余光瞥见一个瘦巴巴柴杆子,不是剩子家的夫郎树哥儿,还能是谁?看着就干瘪没力气,根本比不上她。
没把树哥儿放在眼里,钱婆子又盯上别的比她更有竞争力的,满脑子把人比下去。
江云从第一个人开始问起,诸如家里有多少田地人口要照顾,平时生活习惯如何,会不会做饭等等。到树哥儿的时候,江云顿了一下,树哥儿他相处过,是知道的,爱干净也不惹是非。
“我把你名字先记上,若是商量好了,再通知你,”江云从顾承武手里接过纸笔,歪歪扭扭写了个树字。
虽然写的不好看,但好歹是会写了。他每日不断识字看书,如今已经会写好几百个常用字。
树哥儿看在心里,羡慕也都压在心里,他是过苦日子的,别说是写字了,这辈子连纸都没见过几次。
树哥儿后面就是钱婆子,还没等树哥儿走,她就急急忙忙挤上去,道:“那瘦柴杆子不行,我就不一样了,家里老人都有人照顾,有的是时间呢。”
她力气大,树哥儿差点被挤的摔在地上,剩子家在村里没什么话语权,树哥儿看了一眼凶恶的钱婆子,咬着唇不敢说话。
直到江云投来安抚的目光,才叫他放心不少。
江云看一眼钱婆子,道:“婶子您抬起手,我瞧一瞧。”
钱婆子纳闷,招工就招工,瞧人家手做什么?她不明白,但还是照做,只见这双手粗糙,看上去没脏污,实际上指甲缝里都藏着污泥。
江云摇摇头,看一眼后面的队伍,道:“您先回,等我和相公干娘商量好了,再告知您。”
钱婆子自打被看了手,心里就不稳,有些不耐烦,把手撑在桌子上,道:“还商量什么商量,我瞧着后面的人都别招了,我家姑娘哥儿都不少,你想用捡着我家的用不就成了?都是年轻的,不比后面那些老货强?”
她声音越说越大,后面的人立马不乐意了,撸起袖子骂起来:“说什么呢老脏婆,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副臭模样,半个月都不洗一回澡的人,叫花子都比你干净。”
“就是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两个哥儿女儿,别怕是叫来勾搭谁的吧?”
钱婆子家里有一个小哥儿和一个姑娘,十九了还没说上亲事,就是因为名声太差,没人上门提亲。
场面吵的不行,顾承武见夫郎脸色不太好,忙上去走到江云背后,让江云靠在他身上休息,低头轻声道:“吓着你了?我现在就将那老婆子打出去。”
顾承武说话从不虚晃一枪,江云知道他是来真的,立马把人拉住,“无妨,这点小事,我能处理。”
江云不是从前那个没有依靠的哥儿了,现在他有顾家,做什么都有底气。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群,江云镇定道:“谁来都是一样的,在我这里过了话留下名字,大家伙都回去等消息。若是哪位婶子阿嬷对我提的条件有意见,我们不强留。”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有穿透力,叫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不似村里泼妇骂架的嗓门,也没带一个脏字。说话时春风拂面一样温和,但隐含着威胁和讲道理,叫人不敢反驳。
钱婆子吃了堵,不敢在江云面前“乱跳”了,瞪了一眼骂架的妇人,扭着腰走了。
人群的最末尾,一个小哥儿始终低着头,半掉下来的头发遮住额头上的伤疤。他看一眼前面的江云,灰蒙蒙死寂的眼里重现燃起一点光。
去年他嫉妒,因为相中的夫家被横插一脚,他把怨气撒在江云身上,后来吃了报应,日子过的度日如年,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耳朵边只有婆婆和男人的打骂。
他嫁的不是个人,就是个畜牲,喝了酒回来,有兴致就把他拖到床上发泄,和青楼的小倌没什么两样。没兴致便是拳头巴掌,要是敢哭出来,那一夜都不能进院子睡,只能睡野地里。
折腾一上午,江云饿了,等人越来越少,偷偷朝顾承武耍赖撒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的。
顾承武哪能不了解自己夫郎,今日威风一上午,也该好好犒劳,转身从灶房拿出零嘴,各种都装一些在盘子里,放在夫郎面前。
江云喜滋滋含一颗糖莲子,抬头叫下一个人,却发现是吴水。再次见面,吴水几乎像变了一个人,瘦的不成样子,手背上的肉贴着骨头,见了他碗里的糖莲子,饿的下意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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