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绣功很好,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用徐家一些剩下的布绣了几朵花练练手艺,花朵栩栩如生。徐大娘一瞧见就夸的不行,揪着竹哥儿的耳朵让他跟着江云学习。
竹哥儿眼睛大大的,说话也灵动,江云很喜欢他。也是为了感谢徐家的帮助,他才不遗余力地教竹哥儿绣花,竹哥学的快,没几天就入了门。
一般来说,小哥儿女子成亲前的嫁衣都是自己绣的。但刘桂花才不会为江云准备嫁衣,就连一个子儿也没看见。
明明是江云成亲的日子,江家这几天却门窗紧闭,一点也不关心过问。刘桂花就算了,江顺德这个亲爹也不闻不问,也算是让村里人看清了他们的脸面。
不就是不敢找顾家要聘礼,还怕随彩礼吗?
成亲的嫁衣,还是张翠兰带着顾承武去镇上的布庄张罗的,各色的瓜果也不能少。
“这桩婚事来的突然了些,可也不能叫你的人生大事委屈了。成亲就是要风风光光的,不能落了体面,也不能让你新夫郎委屈了。”张翠兰道。
村里人穷,但大伙儿志不穷,再没钱的也不会在亲事上马虎。
顾承武对这些一窍不通,一干全听张翠兰的。红布用的是比较好的料子,摸上去柔软贴肤,还有清雅不俗气的花纹,一匹就要五百文。
徐大娘咂咂嘴:“虽说是成亲,可也就用一次。会不会太贵了,不如买便宜的,省下些钱以后日常开销用。”五百文,方圆十几里的村子估计都没几个人舍得买,也就她娘家侄儿是在镇上当账房,成亲时才扣扣搜搜买了半匹。
这布确实配的上这个价格,顾承武脑海中忽地一下浮起江云的模样,瘦瘦巴巴的,一张小脸总是隐忍着,怯怯小声的哭,他还没见过那么爱哭的哥儿。
他心念一动,嘴唇微张,脱口而出道:“就这个,不换了。”
他既发话了,张翠兰和徐大娘也不说什么,让掌柜的包好直接带走。
五百文也不是小数目,掌柜的一开始瞧不上他们是村里来的,觉得肯定和以前的泥腿子一样扣扣搜搜的买。这会儿一下卖出去一大笔,笑的不行,还主动送了他们一些针线。
出了门又往果子铺走,成亲当日招待的果子饴糖也不能少,张翠兰拉着徐大娘仔细挑选了,“那天来的小娃娃也不少,这些小娃娃可是最能吃糖的,也多买些。”
大婚的日子,来的娃娃越多越好哩,象征着以后多子多福,可不得多买些果子。果子铺光糖就有几十种,挑的人眼花缭乱,顾承武就负责在后面结账提东西。
路过炮仗铺的时候,张翠兰还自掏腰包买了炮仗。这可是个金贵东西,就算是镇上的人家也不会轻易买多。总归是她干儿子成亲,她自己没了儿子,就这一个依靠,花多少钱都不心疼。
当时来青苗村前,顾承武除了给张翠兰的三十两,自己还有六十两。后来陆陆续续打猎加上镇上做工赚了八两,转头江云生病花了十两,加上成亲置办东西,兜里也只剩下五十两。
五十两对于乡下的人来说是不小的一笔,顾承武却觉得远远不够,若以后要修个气派的砖瓦房,五十两也不过是眨眼就没。
至于成亲用的桌子,是到村里老木匠家里租来的,一张桌子租一天五文钱,也算是个地道的价格。
最后就是席面的考究,普通人家结婚八个菜一个汤,家境好点的五婚五素。找来的厨子原本也是这么制定,但顾家是打猎营生,不缺的就是肉。
张翠兰想的长久,道:“这几日你和云哥儿遭受了非议,席面可不能马虎,得风风光光的,让那些人自己闭了嘴。”
顾承武前几天一直在山上打猎,猎来的灰兔子和山鸡都没卖,全放了血用来做菜。
“都听干娘的,”他是行伍出身,带兵打仗不再话下,院里这些活就一窍不通了,可也明白张翠兰说的有道理。
最后定了十菜一汤,十菜是七荤三素,兔子鸡肉猪肉都有。就连素菜也是地里新鲜的青瓜叶子菜,绝对没有用野菜含糊。
成亲当天,小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张翠兰约了徐大娘、张秀兰和其他五六个妇人夫郎在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切菜的烧火的炒菜的分工明确。
前院里,男人们坐了九、十桌,各自找了相熟的坐在一起唠嗑,见了顾承武自然是先乐呵呵的恭喜。
“成了,吉时已到,咱们赶紧套了马去接新夫郎去!”
来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马可是个稀罕东西,没个十几两下不来。有的人一辈子只见过驴子,连马是什么样都没见过,这会儿都挤破了头要开开眼界。
那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拉出来,好家伙,威风凛凛,快赶上人的个头了。
顾承武身量修长,一双腿矫健有力,稳稳夹住马腹。剑眉星目,目光褪去了平时一贯的冷厉淡漠,也若有若无浮出一丝笑意。
打眼一看,这不就是话本子里英俊潇洒的少年将军吗?
村里的人大多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惊艳,不知道如何夸。最后都拍起手掌,恭贺个不停。
也有嫉妒看红了眼的,早知道这顾承武家底这么好,当初就该介绍给自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各自羡慕嫉妒的只能憋在肚子里。
出门前,还正好赶上李四来。
“恭贺大哥!新婚快乐!”李四声如洪钟。
为了给大哥撑场面,他是专门穿了崭新的衣服,带着手下好几个小弟来,大包小包的礼抬了一轮又一轮。
“自己人,无需客气,快进来,”他和李四是过命的交情,从来不讲那些虚的,一个眼神彼此就明白了。
李四乐呵呵拱手道:“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要不是刚被县太爷临时留下办事,小弟我还得多带着礼来才对得起大哥的席面。”
来吃席的村民喧哗起来,没想到来的人连县太爷都认识,可是了不起。一旁的村长也默默点头,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有了李四在前面开路,顾承武骑着小枣红,很快就来到徐家。
徐家对面的江家却一片寂然,徐家顾家有多热闹。江家就有多冷清。江顺德自从那晚被顾承武撬断了门牙满口是血后,现在一听顾承武三个字都要做噩梦。
被顾承武打断的腿恐怕这辈子都要落下病根,走路都是一瘸一瘸的,终日杵根木棍。
他也想过给自己报仇,嚷嚷着说江墨不是认识镇上的人吗,非得有个关系把这仇报了。
可刚要行动,就听到村里说,顾承武成亲就连县太爷手下的人都来了。他吓的不敢吱声,把自己缩在房里门都不敢出,只有刘桂花还在一口一个小野种小贱人地骂着,被江顺德抬起手作势要打才悻悻闭嘴。
徐家门口挂了红布,竹哥儿在房里给江云拾掇好嫁衣,还请了个全福婶子来梳妆。
这妇人是隔壁梁家村的,叫梁大婶,家里儿女双全全家和睦,人胖胖的笑眯眯,让人一看就喜庆。
梁大婶一双巧手翻飞,很快就给江云梳好了头。小哥儿不像女子那样有那么多发型首饰可选,最多就是一根钗子配几朵小花。
“新夫郎是个好福气的,这才刚成亲呢,夫家就给送来了银簪子,可没几个夫郎有这待遇呢。”梁婶将桃花簪往江云头上一戴,整个人竟都锦上添花般鲜活了起来。
江云愣愣看着头上的银簪子,是新的,在日光下那么闪耀。他心里竟然酸酸的,眼眶也微红起来。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这时候突然有了依靠的感觉。
纵然心里还是畏惧顾承武的,但至少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了。
竹哥儿一脸羡慕,看着江云的脸直愣愣道:“我娘说人靠衣装,云哥哥你这么稍微一打扮,把村里都比下去了,就是不打扮也让人移不开眼呢。”
他说的是实话,江云以前被刘桂花磋磨着,总是一身灰扑扑的。如今头发梳起来了,银簪子一戴上,整个人都焕发出色彩。
脱离了江家,江云一双微微睁大的杏眼也灵动清澈,神色柔和粉唇微启,眼底还有些局促,让人不由得一眼就被吸引住。
迎亲的人在外头等着了,徐大娘进来一看,差点没认出来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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