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谢枕云无辜轻笑,“我若是有良心,哪里还会勾搭萧大人为我出生入死啊?”
萧风望目光愈发灼烫,只觉少年这般轻慢骄矜的模样,可口极了。
“我困了。”谢枕云窝进他怀里,“明日不要吵醒我。”
他吃准了男人舍不得再闹他,闭眼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梦里却并不安稳。
那条被萧风望杀死的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身子,拖着他往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沉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谢枕云一口咬住坚硬的蛇身,连踢带打,终于得到一丝空隙,都顾不得掉落的靴子,赤脚朝外跑。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么柔弱的身子,居然还能从蟒蛇怀里逃出来。他模糊地想,许是蟒蛇身上也受了伤的缘故吧。
毕竟他真真切切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笛声无形笼罩住他,除此之外他连自己喘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可不等他休息,那蟒蛇竟有再次追了过来,不仅蛇口张牙舞爪想要说什么,蛇尾还要卷上他的手腕。
谢枕云气愤又恐惧,下意识摸到袖中萧风望送给他的匕首。
匕首上属于另一个人的血前一日刚被男人仔细洗干净。
他用尽全部力气握紧刀柄,谁知那蟒蛇毫无防备,就这样被他捅进了七寸之处。
笛声戛然而止,谢枕云如梦初醒,低下头。
根本没有什么蟒蛇,他的匕首,在男人一月前愈合不久的腰腹伤痕处,捅到了底。
“瞎跑什么?”萧风望凶狠地把他拉进怀里,像是感受不到疼,“不要命了?”
谢枕云抬头,才发觉自己跑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赤着一只脚没来得及穿鞋。
他离悬崖,不过三步之遥。
萧风望的鲜血盈满了他的指缝,粘稠而温热。
他松开匕首,往后退了一步。
“躲什么?”萧风望面色一沉,把他拉回来,“想掉下去?”
“萧风望,我脚疼。”谢枕云蜷缩着裸露在外面的脚趾。
萧风望单手抱起他,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低头查看。
纵使少年脚心沾染灰尘,也像是一块包裹在灰尘里的白玉,不该踩在尘土里,合该被人捧在手心疼爱。
“半夜赤脚跑出去,还跑这么远,自然会疼。”萧风望眉头紧锁,用袖袍擦去他脚心的灰。
好在只是有些红肿,并未破皮。
谢枕云一愣,“你没有……听见笛声?”
“什么笛声?”萧风望皱眉望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面色极为难看,“你能听见笛声?”
“嗯。”
萧风望把他的头摁在怀里,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周遭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最终停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
“我腾不出手,你帮我射一箭好不好?”
谢枕云听懂他的意思,“可是这里没有弓。”
萧风望指节抵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尾巴被烧秃了毛的旺财咬着一把弓从远处的山林里跑出来。
即便在国子监的那场考试里他考的极差,但谢枕云好歹是被男人亲手教出来的,箭法早已有了一定的准头。
他接过旺财口里地弓箭,对准梧桐树紧紧簇拥的枝丫,松开弓弦。
一道身影从枝丫缝隙里跳了下来。
“柳明烛?”谢枕云随即戒备起来,紧盯着朝他们走近的男人,“你果然没死。”
只是柳明烛比之重伤未愈的萧风望,还要狼狈许多。
身上不是灰尘便是杂草,斗篷破了洞也仍旧没换,周身裹着浓郁的血腥气,像是刚从血海里爬出来。
谢枕云终于想起来,昨夜萧风望朝他讨奖励时,说了那日在镇子里发生的事。
不仅给蛊王剖腹扒皮,把被绣春刀千刀万剐的柳明烛丢进了井里,萧风望还顺便搜刮走了这位圣子阁下的所有值钱的玩意和腰间的钱袋子。
没了钱,在中原何处都注定会狼狈。
真是没用的男人。
虽如此想,谢枕云还是往萧风望怀里躲了躲。
毕竟被千刀万剐摔进井里还能活着找到他的南疆人,太过邪门。
“为何,骗我。”柳明烛盯着男人怀里的少年,断断续续用中原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新衣裳,不喜欢?”
“不喜欢。”谢枕云小声道,“你不仅喂我吃虫子,还让我吃了好多苦。”
“方才你还吹笛声,是不是想害我跳下去?”
柳明烛唇瓣微动,竟听懂了,磕磕绊绊解释,“我不会,让你跳。”
“雪莲王株,要抢回来。”
谢枕云并不听他混杂着南疆话的解释,“我讨厌你,我不要去南疆。”
少年私心里,把自己逃跑时崴脚的痛也算在男人头上。
若不是柳明烛,他此刻还在泰山被人伺候着,养尊处优地当他的谢府公子,哪里会遭受这么多波折?
都是柳明烛的错。
“说话就说话,冲他撒什么娇?”萧风望把他放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恶声恶气道,“等杀了他,再计较你朝其他男人撒娇的事。”
他的言语动作,都毫不掩饰对谢枕云的独占。
柳明烛看在眼中,眸光更冷,“胜负未定,言之尚早。”
只是他用的南疆话,无人听懂。
山崖危险,两个男人却连换场地的耐心都没有,就这样你死我活地打了起来。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冲着要对方命去的。
谢枕云抱着旺财取暖,他不会武艺,只觉眼花缭乱瞧不出清楚。
萧风望并未带刀,低头想要去拔腰腹处插着的匕首,柳明烛同样也看准了他腰间的武器。
少年用自杀威胁他时,用的便是这把匕首。这把匕首,属于谢枕云,注定会成为男人之间争夺的战利品。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想,他们要用这把匕首杀死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然后带着胜利走向少年。
争夺间,匕首被击飞在空中,眼看就要掉下悬崖,可两人都已打红了眼,如同两头为争夺雌性而早已失去理智的野兽,同时朝悬崖边靠过去。
柳明烛脸上的面具早就被打落,露出一张画满诡异花纹的脸。
他率先一步抢到了匕首。
第99章 他就这样跌落悬崖
在匕首落入柳明烛手中的瞬间,谢枕云下意识揪住了旺财后脖子的毛。
旺财吃痛,却没叫唤,而是用鼻尖蹭着谢枕云的脖子,以此来安抚少年心底的不安。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谢枕云低低呢喃道。
他不能全靠萧风望,他绝不能去南疆那种地方。
低头看了眼手心的弓后,谢枕云扭头,瞥见梧桐树下躺着的箭,“旺财,去把它捡回来。”
旺财很听话,摇着尾巴将箭叼了回来。
谢枕云弯弓搭箭,只是两个男人近身交手,他难以抓住时机。
再者他身体虚弱,力气又不够,这把弓不比萧风望先前赠与他的轻羽弓是为他量身定做,他刚拉开不久,弓弦就在他白嫩的掌心勒出了红痕。
他只能坚持一小会儿。
终于在右手即将脱力时,谢枕云遥遥望见萧风望徒手抓住了匕首的刃身。
就是现在。
箭离弦而去,却因山风不作美,牵引着箭羽偏离方向,原本该射中柳明烛心口的箭,堪堪射中了男人握住匕首把柄的手。
萧风望的手同时被震得溢出鲜血,却成功夺过了匕首。
“看见了么?”他眉梢一挑,随意擦去唇边的血,“他在帮我杀你。”
谢枕云站在他这边,帮他对付情敌。萧风望不自觉兴奋地舔过唇边血沫,就连腰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痛了。
“想抢我的人,也不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萧风望一记横扫。
柳明烛被迫后撤,目光却掠过男人,望向山石上坐着的少年。
只可惜少年满脸戒备地瞪了他一眼。
“是么?”柳明烛听懂了他的话,用蹩脚的中原话冷冰冰道,“希望待会你也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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